希伯來讓夏佐聯系了盤桓在自由貿易星系附近的幾支艦隊，把手頭上的所有資料共享了過去，隱去了有關蚩尤E5的部分，并附上了自己的推測和判斷。事情有輕重緩急，只要對方的領導者是個明白人，這種時候想必是不會想到要追究帝國方面是怎么弄到這些資料的了。

    當然，各國艦隊對此會應對，元帥就無力左右了，畢竟沒有親眼見識過那些生物的兇殘和戰斗力之前，光憑一面之詞很難讓如今面對星際異獸也能穩占上風的人類感到畏懼，他們也許會覺得某些描述過于夸大其詞，某些猜測則有是杞人憂天，甚至會懷疑帝國這么做是別有用心。

    證據就是收到帝國艦隊的示警之后，并沒有幾家艦隊做出防御調整。

    除了皇帝陛下，艦隊里就是希伯來最大，縱然夏佐等血系將領暗地里一直和他不太對付，但他們并沒有忘記自己軍人的身份，首先選擇的是服從命令。

    夏佐真正顯示了他之所以能夠勝任皇帝陛下副官的優秀素質，他有條不紊地聯絡各個艦隊，游刃有余地應付各方的各種詰問，安排艦隊的防務，反而顯得格外鎮定，或者說，從蓋瑞在藥物作用下入睡之后，一干血系都鎮定了不少。

    至少現在，通訊器里夏佐副官面對著希伯來元帥時的表情還算和平，沒有把那種‘我不能把你怎么樣但我就是看你不順眼’的表情膽晃晃地寫在臉上。

    “元帥閣下。”盡管如此，投影里的夏佐還是垂著眼睛，盡量不去看希伯來的臉，“聯邦和其它向個星系準備組織探索小隊前往自由貿易星，聯邦方面征求我們的意思，是否愿意參與行動？這次行動完全是自愿的，當然，如果放棄的話，行動當中如果有所收獲，也就和我們沒有關系了。”

    即使把手頭上的所有信息都轉交給對方，但顯然不少艦隊都不以為然，到現在還在念念不忘惦記的還是那只人魚——光從不久前曝光的圖片和各種傳說故事里，這種夢幻般的生物一直顯得美麗而神秘，縱然有萊森特家庭這個經過人魚基因改造后強悍得一塌糊涂的例子，還是很難想像它是多兇殘的物種。

    聯邦執意要派出探索小隊倒是情有可原，畢竟他們兩個正規軍團追擊著天狼軍團前往自由貿易星而失聯，連個水花都沒冒，總不能不聞不問地就當沒有這回事發生過，因此就算知道自由貿易星絕對不正常，他們也必須一探究竟，才好對聯邦有個交代。

    至于其它艦隊，希伯來就只有作死兩個字可以奉送了。

    “帝國的軍人不作無謂的犧牲，替我祝他們好運吧。”希伯來說，想了想，覺得還是該征求一下夏佐的意見，當然夏佐要是有不同意見的話他也是不會理會的。“夏佐上校，你的意思呢？”

    “帝國的軍人不作無謂的犧牲。”夏佐用同樣的話回答了希伯來元帥，稍稍抬了一下眼睛。“其實這也是我一開始的意思，只不過如果他們當真順利地有所收獲的話，將來總得有個人面對議會，為今天作出的決定負責。”

    希伯來和夏佐不慎對視了一轉開了視線，彼此的想法倒很一致，都覺得對方果然還是很討厭。

    蓋瑞的聲音從旁邊插進來，打破了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

    “讓他們來找我，我負責。但注定他們沒這個機會。”不知道什么時候醒過來的皇帝陛下從希伯來面前接過通訊器，對戛佐說：“通知我們所有的艦隊，現在立刻準備返航。”

    第75章

    “陛下！”夏佐在那頭不淡定了。雖然他內心也不想淌這趟混水, 但皇帝陛下說走就走, 就和他一時興起跑到這種地方來的行為一樣，實在是任性得可以。

    當然要只有他們一支艦隊, 悄悄走了也沒人知道, 皇帝陛下要任性就任□□，但現下多少星系的艦隊在這兒瞧著，就這么一聲不吭跑了？多少也得顧及一下帝國的顏面吧？

    “這件事說來話長。”蓋瑞在休息過后, 精神反而有些郁郁。“我也看過貿易星現在的資料了，那些人……你就當它是一種傳染性很強的病毒吧，嗯，傳染之后會受到傳染源控……聯邦想陰成探索隊也好，有些東西他們沒有親眼所見, 是絕對不會輕易相信的。”

    夏佐沉默著點點頭, 這種說法和貿易星上那些人的情形倒是對得上, 巴澤爾猜測是某種變異，不過沒有現實的樣本依據而無法準確判斷。

    “這種情況, 不是幾只艦隊聯合起來能夠應付得了的。留在這兒，只是給它增加原料。”蓋瑞說, “出于星際友誼, 你現在去警告其它艦隊, 立刻離開, 是最好的選擇。”

    “等一下！這么隨便一說根本沒有人會相信的啊。”佐對皇帝陛下的說來話長原本不抱什么希望，這下子完全傻眼了。“陛下您的又是怎么知道的？它，它又是什么？”

    蓋瑞抿著嘴角, 看了看他。那表情顯然不愿意多說，出于血系的服從性，夏佐立即住了嘴。

    蓋瑞稍稍遲疑了一下之后，倒是回答了他：“我剛才睡著的時候，似乎做了個夢，夢里面知道的。它就是那條聯邦想要的那條人魚，哦，它覺得它有名字，按人類的叫法，叫做斯塔。”

    做夢夢到的，這種理由說出去，當那些艦隊的指揮官是三歲小孩么？這絕對會被當作一個惡劣的不合時宜的笑話。

    然而讓元帥意外的是，夏佐聽完之后，不知是無話可說還是別的什么，他居然就什么疑問都沒有地接受了皇帝陛下這看似完全不著調的解釋，默默地去聯系其它艦隊去了。

    蓋瑞沖著希伯來擺了擺手，解釋說：“我用了點精神壓制，讓他不要多問。只要我希望，夏佐這樣高等級的血系是不會有任何抗拒的想法的。”

    希伯來只能說有時候血系太過忠誠和服從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蓋瑞的神色看上去很困擾，要知道皇帝陛下向來是以面癱聞名于世的，在他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都屬難得一見，更不要說這種似憂慮的表情了。

    希伯來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隱隱有點兒揪心，不過有些事情還是不得不問：“……我們離開，然后貿易星這兒怎么辦？就這么丟著不管？按你所說，它——那個叫做斯塔的人魚想要干什么？準備占據貿易星自立？”說到這里元帥的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誕，但他的第六感正在拼命說服自己無論如何必須相信蓋瑞這一次。

    蓋瑞沒有立即回答，他先是偏頭打量了希伯來一眼，元帥的神色十分坦然，看上去心平氣和。這一點難得的信任終于打消了蓋瑞心里最后的一點顧慮——如果說某些事情必須找個人來探討，那么他的個人意愿更愿意選擇元帥，而不是巴澤爾醫生，哪怕后者是醫學醫學領域的專業人員也一樣。

    “這正是睡著的時候知道的……剛才似乎和它產生了某些精神同步……就像我能影響血系的思維一樣，大概塞壬之間也有某種特殊的精神感應，畢竟萊森特家族休內有同樣來自塞壬的基因。”蓋瑞說，“這聽上去可能有點讓人難以置信。不要問我為什么能夠這樣，這個問題應該讓巴澤爾來解答。”

    元帥點點頭，皇帝陛下能勉強作出解釋就已經很不錯了，他相信蓋瑞自己也不知道更多的原因了。

    “人類在它看來只是獵物。那些‘人’……”蓋瑞努力地斟酌著詞匯，試圖表達得更準確。“那些‘人’并不是感染了病毒，應該更像是一種精神控制，我感覺得到每一個都是‘它們’，都是被斯塔控制的一部分，只需要一小片肌rou組織，一滴分泌物、血液、甚至幾個細胞，再加上很短的時間，它就可以控制感染體的思維，把他們變成自己的同類，變成它的思維掌控下的一只軍隊。按照它們的擴散效力，自由貿易星上，大概不會有多少正常人類存活了，即使聯邦的搜救隊能發現真相，在找到他們之間，斯塔就會把他們轉化成它們中的一員……”

    縱然希伯來元帥身經百戰，也忍不住微微露出驚詫的神色來。

    “至于它的目的……它想要回‘同伴’，必須是當年的那一只，也就是萊森特家族捕獲的第一只塞壬，然后捕食，繁殖，壯大族群。你見過它在貿易星上的擴散方式，它幾乎所向披靡。這些侑不論，光塞壬這一點，就沒有任何可以商量和退讓的余地。我們拿不出塞壬，哪怕是復制體也沒有成功過。”蓋瑞停頓了一下，輕聲說。“我剛才已經讓蒼穹聯絡了塞壬堡壘的主控智腦。……現在撤離，封閉所有航線，摧毀躍遷點，然后動用大規模空間性武器，也許還來得及……這也是塞壬堡壘主腦提出的方案之一。”

    希伯來似乎想明白了一點什么，試探著問：“就像是十年前對付蚩尤E5那樣？”

    “蚩尤E5？”蓋瑞微微愣了一愣，他像是并不明白希伯來突然提起蚩尤E5的用意，想了想回答：“要比蚩尤行星更嚴重，也許整個自由貿易星都得整個炸掉，在這兒造成一個暫時性的人工黑洞。”

    希伯來沉默了一會兒，說：“可是，所以你就想讓帝國的塞壬堡壘越過星域，動用超常規武器炸毀聯邦的一個自由貿易星球，還要把這個星球殘骸連同附近星域應對成一片人工黑洞，而且這個星球上將近百萬的居民和各星系的勢力組織，有許多星系都夢寐以求的人魚樣本，周圍有無數的艦隊虎視眈眈，這樣？”

    蓋瑞格外冷靜，他在這一刻里再次遠遠脫離了他本該有的青澀，完全是一個冷酷的指揮官：“有關自由貿易星的情報資料和分析都可以發給聯邦和其它星系，但要等和聯邦交涉完再達成一致，根本就來不及了。只要塞壬堡壘的要塞輻射半徑完成對貿易星系的區域覆蓋，星系和聯邦的這些艦隊全加在一起，也不能阻止塞壬堡壘。你相信我，這絕對是讓傷亡最小化的最好辦法。一旦錯過這個消滅它的機會，它將會成為全人類的惡夢。”

    希伯來確實愿意相信他，然而不管有什么理由，徹底摧毀一個貿易星這樣的決定太過于沉重嚴肅，還是顯得太草率了。這星球還隸屬于聯邦，外交價值經濟利益軍事意義，更何況行星上面還包括至少數十萬的人類——他們大部分看上去依然只是有些行為異常的人形，哪怕蓋瑞說他們已經不屬于人類的范疇，也很難把這些人看做怪物。

    元帥經歷過無數和場戰役，目睹過成千上萬士兵的傷亡，正因為如此，更明白每一條生命的珍貴。一念之間就要取舍數十萬人的生死，實在太過于艱難。

    相信聯邦和其它星系的人也是一樣，不論是情感上還是理智上都絕對難于接受這樣的事。

    但希伯來親自進入過貿易星的網路，知道貿易星的現狀和蓋瑞所說的想差無幾。

    蓋瑞瞧瞧他，垂下眼睛長出一口氣。

    蓋瑞并沒有長吁短嘆的意思，就算這段時間他的情緒外露，喜怒分明了許多，但本質終究沒有變。就像夏佐對皇帝陛下的了解一樣，要么同意要么不同意，一時做不出判斷的他會答復再考慮考慮，但一旦做出決定就絕不會支搖，沒有任何改變的余地。

    他其實就是看希伯來為難，明白自己造成了對方的困擾——極大極大的那種——也跟著有點兒為難，他私心里也不希望這樣的。

    然而就是他這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元帥的心突然柔軟下來了，放軟了聲音說：“……沒到最后一刻，還是先等等聯邦的回復，即使達不成共識，也比事先沒有溝通的好。”

    蓋瑞對他的讓步已經很滿意了，抵達躍遷點還有一段時間，這就是能留給聯邦和其它星系斟酌考慮的最后時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