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對著皇帝陛下左右端詳了一番，不知為什么就有點想笑，忙咳了一聲說“走嗎？按地圖上的顯示，我們現在走過去，大約二十分鐘后抵達。”

    蓋瑞‘嗯’了一聲，聽見元帥在身后說：“……拿到你預訂的東西之后，正好是午餐時間，本地有種沙兔很有名，順道去嘗嘗？”

    蓋瑞有點忍無可忍了，扶著額頭說：“我們是來辦正事的，不是來吃來玩的，可以認真一點么？”

    “辦正事也要吃飯，這兩者并沒有沖突。還可以預選訂餐打包帶走，并不會比準備營養劑花費太多時間。你大可不必這樣嚴肅，我知道正事要緊，但做正事也可以有更輕松愉快的方式，比如……”

    元帥聳了聳肩，把比如像他一樣將這次行程當作兩個人的約會旅游的話咽了回去——盡管他心里確實就是這么想的——只含糊地說：“比如沿路程看看風景，順道嘗一嘗沙兔的味道也不會影響大局，對不對？陛下，有時候人生的小樂趣，就在這些小嘗試當中。要不然，就算陛下地位尊崇，日子也很無趣啊。”

    在皇帝陛下過去五十年的人生里，做事講求的是效率，至于所謂的小樂趣，那是什么鬼東西？當然他的人生經歷已經十分驚險刺激，只不過那時他自己本身是沒有什么感受的，他的性情也是一付對這些瑣事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當然也不會有人來刻意糾正他這種行為習慣。這會兒聽希伯來元帥這么一說，蓋瑞竟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自己居然完全無從反駁。

    他無言以對地沉默了一小會工夫，然后就自己想開了。

    這要虧得希伯來元帥這兩天的表現都挺不錯。

    這一路上去什么地方，行程如何安排，元帥都沒有對皇帝陛下的決定做出任何質疑。但蓋瑞很清楚，希伯來對于此行能夠順利地達成目的并不是毫無懷疑，畢竟幾個財團類似的境外實驗基地加起來有上百個，而且大多數都屬于秘密基地，沒有準確的坐標，更沒有任何情報顯示他們會把人魚送到了其中的哪一處。

    百蓋瑞又很難把他出自于本能的感應解釋清楚，只能簡單的歸納為直覺。他有把握，但毫無證據，直覺這種東西，放到這樣情形下難免顯得兒戲。

    元帥閣下的一切行為并沒有半點敷衍的意思。他不是完全相信蓋瑞的判斷，然而依然愿意全力以赴。但正因為如此，對于他的這番表現，蓋瑞總算是有點別樣滋味的感受在里頭。

    明明覺得有很大的可能一無所獲，但只因為自己堅持如此，他就盡力配合。說實話皇帝陛下很難理解這種行為，不過他總算是意識到了……這大約代表希伯來元帥的追求？

    皇帝陛下一腦子亂七八糟的霧水，然而好像也并不討厭這種行為。而且希伯來元帥在處理公事的時候確實挺嚴肅，這么一想，元帥辦事時也盡可能地想找點樂子，好像也不是那么完全無法接受。再往深處想想，他的話也挺有道理，同樣是做事，有可以讓自己更愉快的方式，似乎正常人會做的選擇都是怎么高興怎么來才對？

    蓋瑞心里轉了許多念頭，在希伯來看來他只不過是面無表情地出了會兒神，然后奇異地神情緩和下來，他甚至還難得地在嘴角露出點兒微微的笑意，點了點頭，說：“好吧。”

    他態度轉變得十分干脆爽快，反而是元帥沒有意料到，微微一晃神。

    皇帝陛下走了兩步，把蒼穹也從空間紐里放了出來。

    蒼穹隨他的心意變化，著陸時四足落地，不再是金屬機甲的外形。

    這個指令顯然令蒼穹也措手不及，它張了張口，想要詢問，發出的聲音卻是：“汪？！”

    元帥和畢方一時間都有點兒無言以對。

    蓋瑞把畢方喵放到蒼穹汪的頭上，說：“蒼穹，這造型挺適合你的。”

    蒼穹一點都不這么認為，它對于自己目前的擬態顯然不能適應，沉默地低著頭向前走。畢方蹲在它頭上，左右看了看，它想跳回皇帝陛下肩上，又有點舍不得蒼穹，不過最后到底沒有這么做，小聲地安慰蒼穹說：“……別不高興，換了個模樣你也還是男神。相信我作為高級機甲的眼光，就算是個擬態，你也依舊是一條帥狗，大寫的英俊！最起碼，陛下沒讓你變成二哈……”

    蒼穹一點兒都沒覺得被安慰到，更加的郁悶了。

    皇帝陛下甚至在這片刻的工夫里就給畢方和蒼穹的虛擬狀態做出了細微的修改方案，使它們的皮毛看上去更加真實柔軟，僅憑rou眼觀察幾乎和真正的動物一般無二。蓋瑞說：“不許說話，要不然……”

    這一次他當真關閉了畢方的語音系統，而蒼穹雖然精神鏈接中它依然可以清晰流暢地和他的主人進行交流，但在現實當中發現自己現在一開口就只能‘汪汪’叫，也是一點兒也不想說話了。

    但蓋瑞顯得十分心滿意足，他伸手摸了摸兩者的皮毛，說：“……我早就想養條狗，等這次回去了，就弄一條回來養，和你一樣的。”

    他之前明明對對貓科動物表現得十分喜歡，沒想到卻說要養狗，不過元帥反應得飛快，立即說：“我送你一條？”

    皇帝陛下想要養條狗完全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無論毛色體形還是性情，再珍貴的品種都任憑他挑選。不過元帥這番好意，蓋瑞也不反對，他沒說話，但也沒有明確表示拒絕。他腳步輕快，嘴角一直微微上翹，暫時放下了多日的焦慮，心情居然莫名的有些愉悅。

    元帥當然更愿意看到活潑些的皇帝陛下，他比起從前無所欲求的時候要不好應付得多，然而真正微笑的時候也比從前多，顯出他這個年紀應有的生機勃勃，更有種真實感。希伯來看他這樣子總覺得格外有趣，想到只有他能感受到自身的喜怒哀樂，如此發展下去總有大把的機會把人捂暖，心有靈犀也指日可期，不由得也微笑起來，上前和他并排著走。

    相比于星際時代的大都市，這個城鎮實在不大，不過居住人口反而相對更加集中，人并不少，其中雇傭兵占了大半，像他們這樣一身作戰服，再遮擋了大半張臉的也不算十分稀奇。

    蓋瑞取到他事先訂購的東西，其中就有些偽裝用的材料，將兩人的相貌作了些調整，明顯地松了口氣。

    實事上他的長相清俊秀致，中等偏瘦的體形也更接近一個beta，在俊郎陽剛不論是外形還是性格都充滿雄性所屬的alpha中并不算出眾，而且他本身在公眾面前露面的次數也很少，但萊森特前幾位皇帝陛下的面容都有頗為相似之處，難以保證就絕對不會被人認出來。

    而希伯來元帥成名近百年，不論是作風還是資歷都比蓋瑞要張揚得多，那張臉被認出來的風險比皇帝陛下高了不止一兩倍。

    他們兩人不論誰被人發現了身份，都是一件挺麻煩的事。

    希伯來任由著皇帝陛下往臉上涂抹上一層人工合成的自由肌，稍稍改變了臉部的輪廓，又貼了一圈淺淺的絡腮胡。給他自己則是用了改變瞳色的藥水，修飾了眉形，改變不多，然而看上去就像是換了個人——按著兩份偽造的證件上的照片弄的——皇帝陛下做這些事的時候看起來有模有樣，手法居然還挺嫻熟的樣子。

    元帥微微低著頭，看著皇帝陛下微微抿著嘴，一臉認真嚴肅的做著這些事。看了一會兒，沒來由地笑起來。

    笑到一半，下巴上猛地一疼。

    “笑什么？”蓋瑞莫名其妙，把剛貼上去的假胡子又扯了下來，木著臉說：“不要動，歪了。”

    元帥只好安靜地任由擺布，半天才道：“……要拿下來的話，不是要用特殊的藥水？”

    蓋瑞聲音還很平淡，嘴角卻微微地往上翹了翹：“來的途中才臨時學的技術，抱歉，不知道那么多。”

    他希伯來不太相信這話，但也只好不說什么了，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用眼角去打量蓋瑞，心想自己能讓皇帝陛下親自易容，莫名地升起一股處于戀愛中的幸福感，就覺得就算蓋瑞是故意的也沒什么。

    蓋瑞可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很快結束了手頭上的工作，拿著證件對照著希伯來仔細看了看，覺得毫無破綻了，把用剩下的材料沖入了下水道。

    兩人帶著兩只寵物租了架飛行器，順道去買了沙兔作為口糧。接著去了城中的傭兵會所，蓋瑞準備用兩人的假身份接了個簡單的任務。

    他做這些事完全是輕車熟路，就算證件是偽裝的，也沒有遇到什么麻煩，他去辦理手續的時候，希伯來就在大廳里隨便逛了逛，在大廳里的自助智腦上看看最近發布的任務紀錄。

    不一會兒兒蓋瑞在大廳里和他匯合，兩人出會所坐進飛行器，蓋瑞把接到的任務共享給了希伯來，還特意解釋了一下：“如果萬一遇到突發情況，有個身份掩飾一下。”

    “……都聽你的。”希伯來說，從袋子里翻出了兔rou，拈起來就喂了蓋瑞一塊：“好吃嗎？”

    蓋瑞本來還想和他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計劃，張口就被喂了一口兔rou，頓時無語，過了一會兒，瞇著眼微微地點點頭。

    希伯來躍躍欲試地想再次投喂，但蓋瑞搖頭表示拒絕，只得悻悻作罷，把飛行器開出了城外。飛行器雖然比較老舊，但比起他們步行過來的速度無疑要快上無數倍，沒多會兒工夫，舷窗外四面都是茫茫的叢林，已經沒有了經過人為開發的跡象。

    第41章

    蓋瑞租來的飛行器是很老舊的款式，采用的依然是燃料驅動系統，速度尚可，空間和舒適度就要大打折扣。唯一值得稱道的好處就是它幾乎沒有磁能波動，在遠程范圍反而不容易被大多數監測方式發現。而它體積小巧，就算會產生熱能感應，在這物種豐富的原生態叢林中很可能會被誤判為某種大型獸類而不引起注意。

    它原本的設計意圖只是一種物美價廉的便捷代步工縣，要當作戰機來使用太過勉強。不過蓋瑞也沒這個打算，就是簡單地把它當作倉促間能找到的較為隱蔽的交通工具來使用，盡量不過早引起目標的注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