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一起去爬山嗎?
終于等到身體痊愈,能出院回家了,江凝月抱緊行李包,望著在前座沉默的兩男人,一路渾渾噩噩,又小心翼翼,生怕他們弄出奇怪動靜,或是忽然大打出手。 畢竟咬人的狗不叫,這兩人見面連話都不說一句,絕對有問題。 歸家后,見有兩個男人同時送閨女回來,江母先是一愣,聽江凝月簡單介紹了許宴,知道他是公職人員,立刻笑容滿面,多打量幾眼。 “原來是老同學啊,來來來,你們隨便坐,我去泡茶……” 容胥提著行李袋,隨江凝月進房,隨后又回到客廳,往沙發上一坐,姿態熟稔。 正午時分,屋外陽光驕燦,傾斜射入,壓低電視亮度,茶幾上擺滿了瓜果零食、水晶托盤,連地板都光滑干凈,無一絲塵垢,足以看出這家人對生活的用心。 許宴也跟著落座,打量房內擺設,神情認真,距離上次來這里也已過十年,難怪江母不認識自己了。 “你不常來這?”容胥面容冷淡,忽然發問。 “是。”許宴點頭,應了一聲。 兩人對看一眼,不再吭聲,分別玩起打火機和煙,甚至剝開花生,放在指間把玩,直到江母端茶而來,才打破了僵局。 兩杯茶湯正燙,菊朵在水中綻開,裊裊沉浮,花瓣晶瑩,色澤蔓開,溢出淡淡清香。 江凝月換好家居服,剛走出門,就聽母親要他們留下一起吃飯。 “媽,今天是周叁,他們都忙,還有工作……” 江母白女兒一眼,不悅道:“你還說,要不是你好吃弄壞了肚子,他們用得著曠工送你回來?” 聽到江凝月被教訓了,容胥輕品茶水,出言解圍:“不礙事,我今天上午沒課。” 一旁的許宴瞇了瞇眼,也開口:“我調休了,這周都不用到單位去。” 面對突然無事的兩名社會閑散人士,江凝月咬唇,無言以對,在母親的催促中,到廚房去打下手。 當天夜里,終于將兩個男人送走,她腰酸背痛,洗凈身子,換好睡裙,趴到床上休息。 臨睡前,她翻看手機,就見許宴給自己發來消息,問明天是否想去爬山,再到桂山寺逛逛。 “周叁有一年一度的誦佛會,高僧云集,香火鼎旺,很有意思,你要是想去,我明天來接你。” 隨之附贈的還有一張笑臉。 江凝月細想一陣,覺得不好拒絕,又太久沒放風了,渾身長毛,便決定赴約。 第二天,她提包下樓,就見許宴一身休閑服,靠在黑色路虎旁,咧嘴露出白牙,晃動手中的食物,向她道早安。 “抱歉,讓你等很久了嗎?”江凝月歉意一笑,快步走近。 “沒有,才剛來而已,上車吧。”男人搖頭,笑容溫馴。 在一小時的車程后,他們正式入山,沿著蜿蜒的柏油路前行。 江凝月打開車窗,趴在門邊,吸著清潤空氣,欣賞兩旁景色,小口小口吃起春卷。 林木層迭茂密,泛蒼翠色澤,遠處是連綿不斷的群山,霧靄奔騰,雨氣繚繞,遠遠一看像極了輕紗,頗為妖嬈。 許宴利落地擺弄方向盤,超過幾輛慢速車,叼一根煙,問她道:“還喜歡嗎?” “喜歡——”江凝月迫不及待開口,語帶興奮,眸透笑意。 這稚童一般的神態逗樂許宴,來到岔路口,他果斷轉右,往山中寺廟的方向去了。 桂山寺在半山腰處,寺群不大,紅磚黑瓦,獸檐銅鈴,輕煙裊裊,掩在蔥郁山林間,規模方方正正,風格古樸素雅,透出幾分魏晉的風骨味道,歷史氣息濃。 待車停穩,江凝月就迫不及待下來,望著正門匾額上的“桂山寺”叁個大字,跨過門前橫木,迎著誦經聲與香火氣,往里走去。 兩旁草木茂盛,被整齊修剪過,露珠在葉尖滾動,輕靈剔透,中央佇立著高大石臺,刻滿祥云花紋與奇珍異獸;后方是九曲長廊,雕梁畫棟,紅漆尖頂,通往竹林秘井與中央大殿。 古寺悠悠,和百年前的清寂冷肅不同,此時的廟宇變得熙熙攘攘,煙火繁盛,紅塵味重了不少。 江凝月隨意逛著,欣賞廟內景觀,暗嘆這清城第一大寺的美。 古裝電視劇里,這些地方往往都是厭世之人的避難所,然而這年頭連高階僧侶與主持都需要碩博學位了,門檻極高,也是愈發不易了。 大殿前的叁足銅爐插滿了香,周遭站有旅客,數名僧侶被圍簇載在中央,有的低頭閉眼,有的盤腿而坐,皆是脊背筆直、姿態虔誠。 江凝月插不進人群,只能豎起耳朵偷聽,猜測他們在念誦經文、辯駁佛法。 人群擁擠,從后面一波波涌來,她被擠得向前,十分不適,不得不往許宴身旁湊,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躁動的嬉笑,還未回神,就感覺肩被一只大手握住。 “小心。”許宴摟緊她,原地轉了個圈,望向兩名只顧打鬧、迎頭向前沖的男孩。 “你們在干什么?向她道歉——”他一字一頓開口,揪住他們的衣領,動作迅猛。 兩名劣童原本想逃,卻被一把抓住,他們已到了會看人下菜碟的年紀,見男人身型高大,肌rou鼓鼓,眉眼生戾,模樣頗嚇人,像要狠揍自己,當即哆嗦著道歉。 待他們走遠,江凝月拍打自己的裙擺,輕笑道:“謝謝,多虧有你了。” 否則,她會摔個狗吃屎也不一定。 男人挑眉,勾起唇來,帶一絲痞氣,指著大殿問:“要去拜一下嗎?” 江凝月自是點頭。 大殿內,氣氛莊嚴肅靜,幾尊佛像都鍍了金,半垂著眼,寶相莊嚴,擺出不同的手勢與姿態。 江凝月跪在軟墊上,雙手合十,念叨了幾句老話,無外乎是祝父母身體健康,自己事業順利,能賺大錢。 許完愿,她將準備好的硬幣投入功德箱,偷偷垂眼,掃向一旁的許宴,卻見對方直視佛像,面容冷靜,氣定神閑,如一名旁觀者。 他就這么清心寡欲,都不用求什么嗎? 梵音裊裊,檀香連綿,江凝月起身,在大殿內轉一圈,從一側的窗口向外看,只見山腰盡處,郁蔥蒼翠連著綿延湛藍,寬闊宏大,仿若宇宙山河都全收眼底。 若是到達山頂,又會有怎樣的美景?她看得癡了,絲毫沒察覺身后男人的深沉目光。 逛過前殿,捐了香火錢,自是要到側廳與后院走一趟。 江凝月穿越竹林,站在深井口探頭張望,見井內堆滿了錢幣,便也掏出散錢,跟風往里丟,再迅速立正站好,合十祈愿。 幾塊錢就能買平安、買健康的事,何樂不為呢? 許宴站在她身旁,手揣兜中,表情似笑非笑,江凝月睨他一眼,硬是牽起他的手,讓他和自己一同念阿彌陀佛。 “別裝帥了,快過來,入廟就是要一路拜才顯得誠心,祝咱們兩家都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高中時她很迷這種調調的男生,覺得很酷,現在卻只覺得好笑。 后院栽種著一棵榕樹,年歲已不詳,盤根虬結,郁郁蔥蔥,陰影巨大,能輕而易舉地籠罩住整片空地,微風過境時,發出連綿聲響。 樹一旁的墻上掛滿祈福紅綢,可用油性筆寫上祝福語和被祝福者,拋擲上樹,意寓在現世節節高升,福祿壽叁全。 江凝月又被蠱惑了,特地問過價錢,拿了幾條,開始寫吉祥話與父母的名。 寫到最后兩條時,她咬咬唇,掖藏起綢帶,不讓許宴看,轉身分別寫上他和容胥兩人的名。 陽光透過茂密枝葉,拋落細碎光斑,隨風搖顫,煙氣繚繞,絲絲縷縷,不知不覺間,念誦經文聲飄得老遠。 將幾條紅綢依次拋上枝頭,江凝月閉眼,享受這一刻的清寂愜意。 她好喜歡這里,仿佛世間萬物都已停息,沒有爭搶、沒有惡斗,歲月靜好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