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_分節閱讀_67
大概又要食言了吧,蔣繹想。離他信誓旦旦地對孟競知夫婦承諾再不麻煩他們才過去了幾天?恐怕這個“再也”也就到明天為止了。 孟競知接到蔣繹的電話時似乎一點都不意外,還若無其事地跟他約了一家名聲在外的私房菜館,打趣道:“這家據說得提前一個月預訂, 咱們能不能吃上可就看你的門路啦。如果不成的話,咱就在旁邊的M記好了——我請,補償你。” 蔣繹哭笑不得, 輾轉幾番發現那家私房菜館竟也是傅秉白的產業。只不過大少爺除了吃喝玩樂就把一腔年紀輕輕的心血潑灑在“藝術”上,壓根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么個賺錢的玩意。 這一筆橫財當頭砸下,傅秉白立馬開始興致勃勃地盤算這筆積攢了好幾年的錢該怎么敗出去。興奮之下,也沒忘大手一揮給報喜的蔣繹一張獨一無二的VIP會員卡——然后店鋪經理才知道自家飯館原來還有這么個東西。 “嘖嘖, 你可真有辦法。”孟競知一臉摩挲著精致的骨瓷茶具,絕口不提蔣繹食言的事。 蔣繹漫不經心地自嘲了一句:“也就是在吃喝玩樂上有些門路罷了。” 孟競知笑著擺了擺手:“瞎說。怎么, 這回找我們是有什么事?”他見蔣繹似乎有些萎靡的樣子,便說了句自以為有趣的調侃:“難不成是托我幫你介紹工作?唔,門路我是有一些,不過……” 話還沒說完, 周月濃便在桌子地下踹了他一腳。 周月濃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對蔣繹道:“別理他,慣會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咱們說正事。” 蔣繹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周阿姨看新聞了嗎?昨天的頭條, 關于談岳的。” 一提起這事,周月濃和孟競知就都皺起了眉。孟競知似乎還更有幾分惱怒:“看了,也不知道是誰捅出去的!三十年了啊,他們……” 周月濃又在桌子下頭踹了他一腳,這回沒留力氣,孟競知吃痛地俯下身,話也說不下去了。他神色痛苦地抬起頭對妻子怒目而視,卻見周月濃正一臉警惕地看著蔣繹。 蔣繹恍若不見,還笑了笑:“怎么了?看到談岳狼狽的樣子,您不高興嗎?” 孟競知煩躁地擺了擺手:“哪里是他談岳一個人的事?罷了,小繹,這話我同你說也沒什么。談岳的那件事……跟蔣先生也有關系的!” 蔣繹笑道:“我爸?我記得我爸當年還不認識他吧,跟他能有什么關系。” 孟競知嘆了口氣:“不是這么簡單……” “我們不知道。”周月濃生硬地打斷了孟競知的話:“別再問了,小繹。三十年前我們才十幾歲,根本還沒見過蔣先生。” 孟競知一愣:“話是這么說,可是……”他忽地頓了一下,狐疑地打量著蔣繹的臉:“是你?難道是你嗎?” 蔣繹沒有說是,也沒說不是,他半垂著眼簾說道:“周阿姨,可是你看,他的樣子卻不像完全不知道內情的啊。” 孟競知立馬閉上了嘴。 周月濃眉頭緊鎖,雙臂交叉緊緊抱在胸前,不自覺地做出十足防備的姿態,恨不得把自己擺弄成一只鋸嘴的葫蘆。蔣繹卻好像看不見似的,步步緊逼地說道:“周阿姨,你明明知道。” 周月濃發現對方已經不要臉了,當即決定舍命陪君子。她脖子一梗:“是啊,我知道,但是不告訴你。蔣繹,蔣先生過世已經八年,用不著再讓人翻出來鞭尸——早就燒成灰了。” 蔣繹卻搖頭:“我猜他不怕。”他頓了頓:“您放心,那件事主謀健在,尚算不到一個死人的頭上。何況錯了就是錯了,早晚都要付出代價。他一生沒做過虧心事,想必寢食難安。如果還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想他也會高興的,再不用——” 蔣繹無畏地盯著周月濃的眼睛:“惶惶不可終日,大概永無塵埃落定之時。” 周月濃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孟競知先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看見了?” “他沒有。”周月濃冷冷說道:“他要是看見了,還能來問你我嗎?” 蔣繹點點頭:“是的,我沒看見,他的日記缺了一頁。周阿姨,你真的不想讓我知道嗎?如果真是這樣,你為什么會讓我到老宅去?” 周月濃:“因為你實在太作了,這本日記是讓你必要的時候交出去保命的。” “但是剛好可以送談岳下地獄。” 周月濃古怪地看了蔣繹一眼:“你真要這么做?說實話,蔣先生可能不會希望看到你冒這個險。” 蔣繹堅定地點了點頭。 周月濃挫敗地嘆了口氣:“好吧,既然你執意要問……不騙你,蔣先生那頁缺失的日記我只見過一次,具體寫了什么內容印象不太深刻,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它的下落。怎么樣,要聽嗎?” 蔣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孟競知嘆了口氣:“行吧,你可別后悔——回你家去,問問談衡吧。” 這回輪到蔣繹愣住了。 周月濃的表情似乎帶著一絲快意:“你不想去,對吧?我不止一次暗示過你,蔣先生臨終之時身邊只有談衡一個人,你該不會想不到,他的遺物該在誰手里吧?你只是本能地在抗拒罷了。沒關系,小繹,不愿意就算了。” 蔣繹覺得這些天自己過得就像一個笑話。明明說好了不再麻煩孟競知夫婦,卻沒過幾天就失約了;明明才執意把辭職信留在了談衡桌子上,卻僅僅在隔天就又回到了談氏。 停車場的保安認得蔣繹的車,盡管他已經沒了,小保安還是痛快地把他放進去了。蔣繹搖下窗戶對他道了聲謝,小保安笑著露出兩顆虎牙:“您新車還沒來得及提呢?我就說,您急著還什么通行證啊。” 這個時間正好差不多趕上下班的點,蔣繹不愿撞到同事,特地找了個角落停車。蔣繹一邊停車,一邊心里就打開了退堂鼓。非得要去找談衡嗎?不去不行嗎:今天不去,不行嗎? 就這樣蔣繹心煩意亂地停好車,無意間往旁邊一看,發現自己的車正好停在了談衡右邊。 蔣繹:“……”這得是什么樣的運氣! 蔣繹想都沒想就重新啟動了車子,急吼吼地開出車位。結果他的車才剛拐出一個頭去,他便清晰地感覺到一個不祥的顛簸。 ……車胎爆了。 眼看著已經陸陸續續地開始有人往停車場里走了,蔣繹急得直冒汗。他車里倒是有個備用胎,可惜他自己不會換,只好先打電話叫拖車。蔣繹守在自己的車邊上,絕望地看著來往的車輛漸漸多起來。 談衡是要加班的吧?應該會吧,最近正是多事之秋,他怎么也該工作到□□點吧。那就好,那會拖車應該早就把這輛破車拖走了…… “你怎么在這?” 蔣繹突然覺得自己今天出門之前該看看黃歷的。他僵硬地轉過頭,干笑了一聲:“阿衡哥。” 談衡冷漠的表情似乎在聽到“阿衡哥”這個只會出現在他們最濃情蜜意時的稱呼時有了那么一絲松動,但是蔣繹很快就覺得那大概只是他的錯覺。因為談衡很快就冷淡地說道:“你不是辭職了嗎?不是昨天就迫不及待地把通行證都還回來了嗎?為什么僅僅一天之后你就又出現在了這里,還把車停在我旁邊?” 談衡覺得自己心里似乎不知什么時候住進去了一只怪獸,而它現在已經將自己的爪牙磨好,呼之欲出,他嘲諷地笑了笑:“不要告訴我,你只是走錯路了。” 蔣繹在過去的那些年里其實時常會見到這樣的談衡,可他卻不太習慣同這樣的談衡打交道,還覺得心里有些鈍痛;談衡對人時常張牙舞爪,對他從來溫柔繾綣。 也是咎由自取,蔣繹自嘲地想道。 他干巴巴地說道:“我的車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