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映棠感受到身后如有實質(zhì)的目光，詫異地一回頭：“怎么？”

    滿腦子黃色廢料的程珂被頂頭上司當(dāng)場抓包，嚇得一激靈，脫口而出：“沒什么，就是覺得您有點快……”

    莊映棠疑惑地看著他，然而程珂已悔失言，再不肯多說，打了個哈哈便要把這事兒糊弄過去，緊接著說道：“今天是這么回事……”

    于是莊映棠開始專心致志地聽程珂給他講述兩家粉絲掐架的來龍去脈，自然就把剛才那還沒成氣候的小小疑惑拋諸腦后了。他聽完哼了一聲：“那個黎霏，果然是個禍害！”

    程珂深以為然：“說得就是啊。他真以為別人傻呢，都是在這行混的，誰看不出來他是為了炒他手下的那個寇歡？要說黎霏這經(jīng)紀人當(dāng)?shù)囊彩巧焚M苦心，寇歡休一個月假，他就生怕她沒了曝光率，沒有話題也要制造話題。這年頭，金主都不帶這么熱心的，得是親爹才行——不過他歲數(shù)有點對不上……”

    莊映棠冷笑一聲，沒有接話。

    程珂話鋒一轉(zhuǎn)，開始為林摯鳴不平：“可把他給豁出去了；林摯就不是他的藝人了么？要說寇歡比林摯有價值吧，倒也沒錯。可林摯現(xiàn)在演了您的電影啊，他不能光看眼前，好歹看看前程吧？要說這黎霏好歹也干了這么多年經(jīng)紀人，眼皮子就淺成這樣？”

    正說著，電梯“叮”地一聲響，莊映棠的樓層到了。莊映棠和程珂一前一后地出了門，默契地都不說話了。他們倆徑直進了房間，莊映棠在沙發(fā)上坐好，才慢慢道：“黎霏不是只看得見眼前的人，要不他早就干不下去了。他這么做肯定有別的原因，回頭你找人打聽打聽吧——你看他帶林摯帶得多敷衍。好歹也是能給他賺錢的人，他有什么好跟錢過不去的？”

    程珂應(yīng)下，又聯(lián)系公關(guān)去處理今天的突發(fā)事件。無組織的粉絲掐架其實很好壓，雖然來勢洶洶，可是一盤散沙，散的也快。

    轉(zhuǎn)過天來，《關(guān)山》劇組啟程前往下一個拍攝地點烏蘭草原，所有的戰(zhàn)場戲份都要在那里拍完。

    烏蘭草原現(xiàn)在氣溫大約在0℃上下，而且風(fēng)大，更顯得冷。一下飛機，全劇組的人就都裹上了厚厚的羽絨服、沖鋒衣，姑娘們一個個都早早穿上了雪地靴。烏蘭草原的住宿條件比 C 市影視基地還要差——縣城的賓館還好說，但他們有夜戲，得在草原上的農(nóng)家院里住兩個晚上，那里連暖氣都還沒通呢。

    這廂劇組安頓，林摯也有他的任務(wù)。莊映棠叫程珂林摯去混臉熟——在馬面前。

    是的，作為將軍的林摯有一匹專屬戰(zhàn)馬。在接下來五天的拍攝時間里，他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跟他的馬搞好關(guān)系。

    劇組租的大白馬就是當(dāng)?shù)啬撩耩B(yǎng)的，長得非常漂亮健壯。它演過不少影視劇，論起資歷來，反正要比林摯老一些——僅僅是莊映棠的電影，它就出演過三次了，合作一直很愉快。

    程珂一路走，就跟林摯念叨了一路：“大白非常聰明，又通人性，就是有點高傲，誰想騎它得先合它眼緣才行。待會兒你先試著摸摸它，它要是不反對你就跟它玩一會兒，喂點草料給它。然后馬老板會牽著大白讓你騎，不過你不能一直靠人牽，拍攝的時候怎么也得自己騎馬。”

    林摯認真地點點頭，繼而有些憂心地說道：“我當(dāng)過馬替，拍過幾次騎馬的戲，也認識一匹大白馬，經(jīng)驗就算有點吧。可是雪山非常溫順，梳梳毛就肯給人騎。您說的大白，肯定沒這么好上手吧。”

    程珂忙又寬慰道：“大白是烏蘭草原上最漂亮的馬，肯定有點脾氣。不過你也不用害怕，咱們不拍危險鏡頭的，大白還從來沒傷過人呢。就是有幾個策馬狂奔的特寫，都非常短，實在不行可以找替身，我都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哎，小林，咱們到了，你看，那就是大白。”

    林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驚喜的神色躍然臉上：“那就是我說的雪山啊，它改名了嗎？”

    程珂一時語塞。其實他哪知道馬的名字啊，還以為白馬就叫大白。不過林摯也沒有非等他回答，他甫一見到老朋友，便興奮地跑了過去。

    程珂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見那傳說中的“高冷的大白”長嘶一聲，竟也踏踏迎著林摯小跑了幾步。大白馬圍著林摯轉(zhuǎn)了幾圈，然后微微低下頭，親昵地蹭了蹭林摯的臉。

    林摯被它長長的鬃毛蹭得發(fā)癢，不由得低笑起來。他抱著雪山的脖子，回頭對程珂道：“是它您就放心吧，我們是老朋友了。對不對啊雪山，雪山，你還記得我呢？”

    程珂目瞪口呆，他旁邊的小助理已經(jīng)拿出手機連著拍了好幾張，還興奮地給他看：“您看，是不是個挺好的宣傳素材？”

    要說林摯跑龍?zhí)住?dāng)替身可謂經(jīng)驗豐富，三年下來“馬替”自然也當(dāng)過很多次。這個工種因為比較危險，工資相對較高，林摯有段時間還挺愿意接這個活兒的。雪山的出鏡率高，跟林摯合作過七八次，一人一馬很是投緣。

    林摯跟雪山玩了兩個多小時才戀戀不舍地離開，第一天的任務(wù)就這么順利完成了。程珂叮囑林摯早點休息，自己則盯著宣傳剪了一段林摯跟雪山瘋玩的小視頻，晚飯前傳到了官微上，還附了一組高清圖片。

    這條微博的熱度出人意料的高，雪山在馬里是當(dāng)之無愧的娛樂圈一哥，也有點小人氣。它確實像程珂說的那樣，比較高冷，去年還因為“耍大牌”不肯給某小生騎，而上過一回?zé)崴涯亍?/br>
    小視頻里，林摯跟雪山相處融洽、配合默契，很拉好感，微博底下基本上都是一邊倒的好評。偶爾冒出一兩個聲音說“擺拍”、“炒作”的，都被路人罵消失了。

    自從定妝照發(fā)布之后，林摯無辜被黑被殃及，簡直非酋上身。這回蹭著馬的熱度，總算也嘗到了一口正面宣傳的甜頭。

    ☆、第章

    第二天，拍攝正式開始。

    工作人員天不亮就開始準備了，而林摯甚至起得比他們還要早——他的戎裝很費功夫的。

    林摯昨晚看劇本看得有點晚，此時，他坐在化妝間里一臉疲態(tài)掩都掩不住。化妝師jiejie一看鏡子，立馬心疼地“喲”了一聲。

    林摯反倒?jié)M面歉意：“昨天看劇本沒注意時間，得辛苦jiejie給我好好遮遮了。”

    化妝師jiejie擺擺手，露出慈愛的老母親般的蜜汁微笑：“放心，jiejie保證你上鏡的時候肯定帥帥的。”

    她心里有些責(zé)怪莊導(dǎo)一根筋不知道疼人，同時為自己作為一個 CP 粉的默默奉獻的高尚精神而深深感動。

    八點，林摯上好妝，馬老板牽著雪山款款而來。

    林摯看見雪山很高興，上去就親昵地摸了摸它的鬃毛。可雪山卻沒了昨天的興奮勁兒。它看見老朋友，只是有氣無力地拱了拱林摯的手作為回應(yīng)。馬老板有些苦惱地嘆了口氣：“一早起來它就這樣沒精打采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聽說重要演員出了狀況，莊映棠也立刻放下手頭的事過來了。他不怕馬，上去就自來熟地摸了雪山一把。雪山煩躁地一甩頭，莊映棠立刻機敏地縮回手，挑了挑眉：“喲，脾氣還不小。”

    他問馬老板道：“雪山怎么回事，看起來也不像沒精神，難道是心情不好？”

    馬老板苦著張臉：“誰知道呢，我養(yǎng)了它六年了，從來就沒見過它這樣。導(dǎo)演啊，您給拿個主意，今天它還能不能拍了？”

    雪山要是今天不拍，劇組進度緊張，肯定不會等它。他們要找別的馬來代替，馬老板就要白白損失一大筆收入，他自然是不愿意的。而莊映棠這邊，好不容易演員跟馬磨合得不錯，他也不愿意臨場換將。于是莊映棠沉吟半晌，道：“先試試，如果能湊合，我們就調(diào)整一下拍攝順序，今天先拍幾個穩(wěn)當(dāng)點的鏡頭。我這邊這就叫人去找獸醫(yī)，有備無患嘛。”

    于是馬老板跟林摯輪番上陣，安撫地哄了雪山好大一會兒，它這才勉強肯讓林摯騎上去。馬老板長舒了一口氣：“還是你面子大。”

    馬老板的收入算是保住了，他自然高興。不過他也留了個心眼，一直站在不遠處，以防萬一。

    這廂林摯小心地驅(qū)著雪山走了幾步。雪山雖然懨懨的，可也算講義氣，就這樣，一人一馬終于成功地踱到了鏡頭前。

    莊映棠一直在盯著這邊，見狀點了點頭：“可以開始了。”

    這是場戰(zhàn)爭戲，不過重頭是在軍帳議事，打仗的只要剪短短幾個鏡頭，雪山甚至可以站著不動。喬瞻初出茅廬，躊躇滿志，意氣風(fēng)發(fā)。面對強敵他毫不畏懼，干脆利落地拔劍下令：“殺！”

    連尾音都是昂揚的。

    拔劍的動作和那一句短短的臺詞必須要有蓬勃的感覺，預(yù)示著喬瞻一戰(zhàn)成名，捷報傳進長安城，榮耀無上。林摯都快把劇本翻爛了，自然明白要領(lǐng)要落在哪兒，他拔劍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聲音中透著肅殺：“殺。”

    “cut！”莊映棠對馬上的林摯搖搖頭，簡短地說道：“喬瞻今年十八，不是三十六！你那個‘殺’字太沉穩(wěn)，他頭一次上戰(zhàn)場，得是興奮的。”

    林摯想了想，對莊映棠比了個 OK 的手勢，重拍了一遍這個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