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佑與無情
離垣重新讓人送了一套服飾進來,辛沅穿戴好后站在原地看著自己那一身華服,流蘇披肩,紅繡點綴,看起來頗有些隆重。 正待辛沅發楞的時候,離垣走了進來,一入眼便看見女子的曼妙身影,腕間水袖長揚落地,玉錦流蘇身披其肩,一條紅絲刺繡勾勒出纖細腰肢。 離垣有些陣楞,他沒想到,辛沅能穿出這樣的效果。 直到門外風揚起,她身上一處紅色流蘇隨之飄揚打亂入眼者的視線,他才反應過來,揮手叫來侍衛耳語幾句后,抬起頭看向尚未反應過來的辛沅,笑道,“這么合適的,可能也就只有你了。” 面前的女子玉指如蔥,唇紅含珠,著一身玉錦華服,纖纖細步,當真美艷無雙。 就算是當今帝王的寵妃,可能也穿不出這樣的風采吧,離垣諱莫如深地看著面前的女子。 辛沅聞言,臉上不禁露出一絲腆意,不過,她的長相確實一年比一年美艷,辛沅笑著回望過去。 ———— 魏武候西院,種著昔日魏武候爺最愛的瀟湘竹,種了一大片,占滿了半個院子。 辛沅在竹下彈了一曲《落九天》,離垣也如先前那般,坐在她面前的竹塌上,悠然自得地聽曲。 看著他們現在相處,辛沅總是不住的出神,從前她只覺得這樣的日子挺開心,挺快樂,現在倒有一絲懷念。 西院內,悠揚的曲音傾泄而出,似乎那曲子已和彈曲人融為一體,沒人知道,彈曲人早已思緒飄遠。 從前,墨離是為何為她譜這個曲的? 又是為何取名《落九天》? 她有太多問題都未思索過,更沒有問墨離。 墨離,她的夫君,她的親親相公,從未讓她想七想八,思慮過多的事,他總是說,“沅兒開心就好?!?/br> 開心就好。 墨離,我現在彈的并不開心,你感受到了嗎? 可惜美妙的琴音在歸一大師的出手之下,驟然中止。 “誰教你彈的!”歸一大師突然現身,厲聲質問。 辛沅太過出神,神識都沒有注意有人靠近西院。 她停下動作,看向面前莫名怒意中燒的陌生和尚,不滿他擋住離垣的身影,辛沅只輕瞥此人一眼,然后站起身,看向和尚身后的竹塌。 竹塌上空無一人,離垣不知何時不見了。 心下一時莫名慌亂,辛沅挽起裙擺往西院門口走去,準備去找。 看見將自己當作空氣一般的女子,歸一大師伸手攔住,再次厲聲問道,“你怎么會彈這首曲子?這衣服誰給你穿的!” 也不知哪里來的奇怪的和尚抓住她的衣袖,使得她一時不好脫身,辛沅不悅地朝和尚怒道,“放手!” 厲聲時,眉眼的一抹花紋在怒意中陡然發亮,一瞬間又很快消散。 歸一大師捕捉到了,心里一沉,反手死揪住辛沅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從懷里拿出一張符咒貼在辛沅額心處。 辛沅臉色在和尚拿出符咒時頓時變黑,她沉著臉色,一手揮開和尚的手,一手掀起臉上的符咒。 沒有料到的是,那符咒真的有些法力,緊緊貼在她額間,掀起時比她想象中要重許多,可對她來說,還是小菜一碟。 然后歸一大師就看著自己的符咒慢慢被掀起,最后被當成垃圾一樣扔到地上。 擔心反擊,他隨即跳開,離遠了幾步,看著辛沅道,“妖行不淺!” 辛沅沒作理會,展開神識,沒在西院周圍發現有其他人,也沒發現離垣后,眼色驟變,瞳色由黑變紫,變深紫。自一百年前她因無意間打通了自身法力,除了妖力變得強大,隨之變化的還有她的身體。 愈發美艷媚人,也愈發似魔。 原地揚起一陣狂風,辛沅瞬間打向和尚,伸手抓住面前惱人和尚的衣領。 她眉間的紅紋似火焰一般生長,身后的水袖隨著狂風旋轉不停,辛沅眼神似箭般盯著面前的和尚,恐嚇道,“不想死就離我遠點!” 歸一大師死死盯著那紅焰花紋,咬牙切齒地道,“妖女!” “哼!”向來看見她這模樣的都會被嚇到,辛沅見和尚沒有動作,以為他也被自己唬住,便冷哼一聲,收起自己的怒火,不再理會這人,轉身就走。 一般人見她這樣都會嚇得雙腿打顫,走不動路。 歸一大師見妖女要離開,反應過來,在她身影即將消失在西院時,從懷中拿出一串佛珠,口中低念幾聲咒語。 在普林寺聞到離垣身上的妖氣時,他以為就是普通的一只妖物,所以下山時,他只拿了一些普通的鎮妖符。沒想到,這些符咒對她毫無用處,實在失策。 辛沅一腳正踏出西院時,陡然失去意識,轟然倒身在地。 歸一大師走近,看著面前穿著玉錦流蘇服的辛沅,緊蹙起眉頭。 按理來說,中了咒的,會立馬現原形,可她……還是人形,看來,這妖物比他想象中要厲害太多,原先是他想錯了。 辛沅被抓了,這消息在當天下午才傳到離垣耳邊。 離垣聽人來報后,只揮了揮手說了句,“知道了?!比缓缶蜎]了下文。 本以為自家世子與那歌姬有些感情,見這狀況的下人也有些懷疑起來。起初在千化山留一眾人馬尋那姑娘,還為她遣散了其余歌姬,可如今被出了家的侯爺莫名抓住,他卻不管不顧。 看來,二人之間也沒多少感情。 可十年前就出了家的侯爺,一回府沒多久就莫名將一名歌姬關了起來,這事倒令人耐人尋味。 自稱上……山入地的,道法高深的小石子,在辛沅被關起來的第二天晚上,偷偷摸摸地,終于在一處小黑屋里尋到了辛沅。 小石子從地上冒出頭,小聲叫道,“小辛沅,老身來了!” 辛沅沒有反應。 “小沅沅,小辛辛!老身來救你了!” “小石子”辛沅睜開眼看著地上的冒出的大蒜頭。 “嗯嗯嗯!我來救你了,” 小石子冒出整個身子,灰白的衣袍被泥土蹭臟,有些白黃的發頂上,端著個綠草苗苗, “小石子,你頭……咋了” “頭我的頭”小石子發懵,手摸到一把泥土時才反應過來,“哦哦哦,我藏身用的?!?/br> 隨即甩掉綠草,跑過來想幫忙扶起坐在地上的辛沅。 和之前一樣,小石子拉不動她,辛沅穩坐在地上,看著想拉起自己的小石子問道,“怎么了” “小辛沅!你別任性!那和尚要是把你抓到普林寺里去,我就沒法救你了。” 辛沅依著他站起來,指了下手里綁著的鎖妖繩道,“你看,我跑不了?!?/br> “這、這……這人太狠了!小辛沅,你等著,我給你搬救兵?!?/br> “沒事,墨離會保護我的?!?/br> “你說的那個離垣” “嗯嗯嗯!”辛沅點頭。 墨離不就是離垣,離垣不就是墨離嗎?對辛沅來說,這兩人就是一個人,既然說了讓她跟著他,那么他一定會像從前那花樣保護好她,不會放任她不管,即使他現在變化很大。 聞聲,小石子朝天翻個白眼,不屑道,“小辛沅,依老身來看,那小子長得像是民間話本里所言的負心漢,一身道貌岸然樣,你還是等著老身搬救兵吧?!闭f完,小石子就竄入地下。 “小石子!石老頭!”辛沅喚了兩聲,沒人應,便知小石子又竄遠了。 第三天,那個奇怪的和尚終于來了,刺眼的光芒進入屋內,辛沅拿袖子擋住強光。 歸一大師未著袈裟,穿著便服納衣,深思地看著地上的辛沅,見她打坐在地,關了兩日,神色如常。 “你在西院彈的曲子是誰教的”歸一大師開口問。 辛沅答道,“說了你也不認識。” “可是玉家人?你與前朝玉家有何關系!你接近魏武候府有何目的?” 一下子問那么多問題,她記不住誒! 辛沅抬眼看向那人,仔細看了看,才發覺出來點什么,這人的眉目怎么和離垣有點像。 “你是誰?” “回答貧僧的問題!” “我接近魏武候府關你什么事!臭和尚,有本事把我打回原形!” 正好她還不知道自己原形是什么。 辛沅一直嘴硬不答,歸一大師最后甩袖離開。 與此同時,離垣在舞榭獨自喝酒,身邊還帶了一位美嬌娘。 好友余紹來的時候,離垣已經喝了一壺。 “青州歌姬呢?” 離垣抬眼,反問,“你說辛沅?” 余紹搜索腦中記憶,正想起辛沅就是那歌姬的名字后,就聽好友醉意熏熏地回道,“走了?!?/br> “聽說你為她遣散了其余人,還以為她有多么不同,原來也不過如此?!庇嘟B挑眉道。 離垣悶聲喝酒,不作回答。 傍晚,離垣帶回來了一位舞娘,正當仆人們以為又是和以前一樣,世子在外尋花問柳未盡興,帶回家再玩幾日,膩了后,此人便會再送走,所以沒有把這事太當回事。 結果,飯后喝完茶后,離垣對眾人說,自己要娶那個舞娘,讓人準備婚禮。 初月茶杯當場摔成了兩瓣,陳氏陰陽怪氣地看了一眼初月,而后問離垣,“認真的?” 離垣盯著地上摔成兩瓣的茶杯,回道,“自然?!?/br> 初月終是耐不住,有些憤恨地看著離垣,前幾日她找侯爺,結果被趕出去,現在離垣又要娶妻,那她日后在候府算什么,該怎么活! 陳氏命人收拾碎杯,然后瞧了一眼離垣,裝似隨意地問道,“那……初月怎么辦?” 等地上的碎片收拾完,離垣淡然起身,輕聲說道,“與我無關?!?/br> “離垣!”初月叫道,她忍不住,侯爺出家的心思已定,她只能靠離垣了。 “初月!不可無禮!”陳氏喚道。 初月忍著聲,看著那無情的人越走越遠。 陳氏飲完杯中最后一口茶,也站起身,說道,“你一直不愿嫁,那只能送你去外莊子上了。” “夫人!”初月終于感到有一絲絕望。 她的生母是離垣的奶娘,生母去世后她也一直被養在府中,一直以來她都是小姐的待遇,等出了魏武候府,她就什么都沒了。 陳氏曾為她說親,可都是給小官小戶的子弟做妾,或是進不入流的世家當續弦,這樣讓她怎么嫁她一個黃花閨女,一直養尊處優,憑什么的要像賣藝一樣出嫁。 初月看著陳氏的身影,忽然覺得,他們不愧是一家人,一樣的冷血無情。 ※※※※※※※※※※※※※※※※※※※※ 修改了一下細節文字和章節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