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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江的臉上浮現出怨恨與惱火,他怨毒地瞪著元岳,像是一條被踩住七寸的毒蛇。 元岳卻在這個時候偏過腦袋,讓詹江的怒視變成了無用功。 祝棄正伸手將黃青青拉起來,兩個人熟稔地說著些什么。察覺到元岳的目光,祝棄朝他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扶著黃青青向這邊走來。 元岳收回目光,打了個響指:“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詹江只覺口舌一輕,立刻抓住了辯解的機會:“我沒有殺人!百子陣的祭品死于手術并發癥——他們的消毒不過關,取卵時感染了。” “祭品?”元岳皺眉,“那是一個人,不是什么祭品。” 祝棄和黃青青聽到了兩人的對話。祝棄嘆口氣,拍了拍黃青青的胳膊。黃青青已經明白了,她咬了咬嘴唇,顫著聲音問:“她、她是誰?” “好像是叫湯什么……什么來著?”詹江回憶。黃青青掙脫祝棄的手,走上前,一拳打在詹江臉上。 “她叫湯蕊!”黃青青吼著,又給了詹江一拳,“她叫湯蕊,喜歡羽毛球,會織帽子,她做的鹵雞翅特別好吃,她準備考研,每天早上都會背單詞,我總是笑她準備得太早……”黃青青腹部的傷口又在流血,可她好似感覺不到:“她會考上很好的研究生,遇見一個待她很好的人,度過很好很好的一生……”她泣不成聲。 詹江卻異常冷靜:“她是自愿的。我并不能控制她撥打電話,也不能控制她自己找上門。我早說過,我跟她的死沒有任何關系,哪怕你們找條子——警察,讓警察來調查,也是一樣的結果。” “混蛋!”黃青青怒不可遏。元岳卻舉起一只手,制止她繼續激動地大喊大叫。 “想要布成百子陣,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的意思是恰好在當時當地,出現一名恰好合適的死者。”元岳道,“你能說服警方,但不能說服我。” “這就是事實。”詹江強調,“我沒有害過人。從頭至尾,她都是自愿的。” “騙子!”黃青青怒罵。 元岳沉默片刻,搖頭道:“他說的是真的。” “什么?!” 連祝棄都有些驚訝,連忙道:“這種時候可不能犯呆啊。你看這家伙長得就一臉jian詐樣,你沒來的時候,他可勁欺負我,一點都不給你面子!” “我甚至沒傷到你!”詹江忍不住反駁。從頭至尾,他就壓根沒對祝棄造成過什么傷害。 “你看,我沒受傷,他還不滿意呢!”祝棄立刻告狀。 詹江驚悚地看到,元岳的臉竟然因為祝棄這一句幼稚的告狀而沉了下來:“但你害了人。總要有人為逝去的生命付出代價。” 強烈的求生欲催促他繼續為自己辯解:“百子陣自古流傳至今,我不過是做了前人做過的事,利用了已死的幽靈。殺人者不是我,也從來不是我們。即便需要有人付出代價,也不該是我!” 祝棄想到了河中的嬰鬼。 誰該為她們的夭折負責? 他又看向不遠處的小樓。這座小樓如此靜謐,白天看起來甚至有幾分溫馨。但就在這里,未出世的胎兒被當做商品買賣,不合格的“商品”,被毫不猶豫地清除。 誰又該為此負責? 詹江說得沒錯,他不是罪魁禍首。 “我管不了別人。”元岳說,“我只管得了你。” “你——”詹江又驚又懼,可元岳沒有給他繼續辯解的機會。一直在祝棄身后盤旋飛舞的紙鶴沖了過來,在詹江的哀嚎聲中,從他身上啄出一道淡色的影子。 那影子竟然與詹江有著相同的面貌,也是同樣驚恐地睜大雙眼,張著嘴似乎正在叫喊什么,滿面悲戚求饒之色。 “你也管不了別人,但你管得了自己。”元岳淡淡看著他,“百子陣原是為了庇護夭折的嬰靈,倘若有女子魂魄主陣,便可以更快地聚集并安撫嬰靈,反之亦然。倘若你心懷善念,將湯蕊置于陣法中,便能借助陣中嬰靈保住她的性命。我曾說過,身懷法術而見死不救,與殺人無異。既然你的法術不能救人,不能幫人,留著也沒什么益處。” 話已說盡,元岳擺了擺手,紙鶴們一擁而上,頃刻間便將那道影子撕扯粉碎。而詹江本人則發出一聲慘烈的哀嚎,隨即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命魂已破,他今后不能再用法術了。” 祝棄卻怔怔地看著元岳,想著他最后的話。 “這算是……給湯蕊報仇了嗎?”黃青青茫然地問。 祝棄輕聲說:“是的。” 黃青青身子歪了歪,好像覺得太累了,便慢慢坐下來,用手遮住臉。祝棄假裝沒看到黃青青指縫間閃現的淚花,輕輕踢了她一腳,將車鑰匙丟了過去:“要睡去車里睡。” 黃青青捂著臉,拿著鑰匙離開。元岳則走向何雪。 “她肚子里不是孩子。”元岳說,“是多了某種東西的水。” “難怪我覺得不對勁。”祝棄恍然大悟,終于發現了從之前就一直存在、讓他別扭的異常——四個月的孕婦,不該有這么大的肚子,“什么水?她是怎么把自己撐成這樣的?” “這里的河水中滿是嬰靈,他們被百子陣召喚,匯聚在此,遇到母體便會想念尚在mama肚子里的時光。它們渴望一次降生,雖然結果往往不盡如人意。”元岳說,“現在,我們得快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