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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不點煙?”元岳一邊吭哧吭哧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洗著澡,同時卻沒有放過祝棄的異樣。 “戒了。”祝棄說,“這包是從別人身上順的。” “戒煙是為了滿滿?” 祝棄無言地看了元岳一眼,隨即嫌棄地移開目光:“不要拿你那玩意對著我。” 元岳只好委屈地側過身,卻沒有閉上嘴:“你剛才是故意想把他趕走?可滿滿那么乖,又很喜歡你,你跟他好好說說,他一定會理解你的。” “理解?哈,他懂什么,一個小屁孩。”祝棄丟掉了那根始終未曾點燃的煙,將兩人的臟衣服撿起來丟進洗手池里泡著,“小屁孩才不知道什么好壞,只想跟喜歡的人一起玩,做喜歡做的事情,別的什么都不想。這樣跟我一起混日子,最后只會害了他。” 其實元岳就是“只想跟喜歡的人一起玩,做喜歡做的事情,別的什么都不想”,暫時也挺想跟著這兄弟倆混日子的,所以他心虛地沒有出聲。 沉默有助于思考,當元岳沖掉身上的泡沫,已經想明白祝棄之所以寧可呆在洗手間也不出去,恐怕是擔心看到悲傷的滿滿,動搖將他送走的決心。 “我覺得,他雖然年紀小,但從感受上來說,跟大人是一樣的。”元岳慢慢地說,“他現在一定很傷心,會覺得拖累了你。如果他沒有生下來,沒有跟你相遇,你就不用過得這么辛苦了。” “哈?”祝棄不屑地嗤笑,“你內心戲太多了吧,少年。那小胖子現在八成已經睡著了,等你出去,記得給他蓋好被子。” 元岳穿上祝棄買的打折t恤與十元大褲衩,還想分辨幾句,卻見祝棄正背對他彎腰脫著內褲。他臉蛋一燙,落荒而逃。 祝棄走進熱水里,可依然覺得很難受。身上的傷處還在隱隱作痛,疲憊的感覺揮之不去,皮膚被臟東西弄得黏黏膩膩,而且非常冷。 淋浴就是比不上泡澡。祝棄抱怨著。即便水溫很熱,依然沒有讓他暖和起來。 還有三天。他默默計算著日期。三天后,滿滿就會被送到他的新家。再之后,祝棄又可以恢復一個人無憂無慮的日子。他原先抽煙抽得很兇,但自從滿滿到來,就一根煙都沒有吸過。 到時候先來上一包再說。 祝棄試圖從生活里榨出一絲新鮮的期待,卻沒有成功。 一個有點調皮的倒霉孩子,意味著許多句傻話,完全的依賴,勞累時的動力,未來的希冀,還有冬天的嚴寒里暖烘烘的一小團。 熱水灑下,他的臉頰上全是水。 正在這時,祝棄聽到浴室門被“砰”地撞開。他惱怒地抹了把臉,紅著眼睛憤憤地瞪向闖進來的冒失鬼:“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 “不好了。”元岳吞了口口水,將視線移到一旁,表情十分嚴肅,“滿滿不見了。” 祝棄連身子都沒擦干,就匆匆套上衣服。 這家賓館房間不大,祝棄只掃了一眼,就確定這里沒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我去問問前臺。”他說著,急匆匆向外走,腳下甚至還穿著拖鞋。元岳一把拉住他:“我已經問過,她們說大約十分鐘之前,一個小男孩說要去幫哥哥買東西,從大門走了出去。” “那你還不快去找!”祝棄怒吼,簡直將元岳當成了導致滿滿出走的罪魁禍首。 元岳卻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她們看到那個男孩攔了一輛出租車,但沒有記下車牌號。” 祝棄頹然停下腳步,表情有些茫然。 他似乎想了很多,但事實上,他什么都沒想,大腦一片空白,全世界的溫度與聲音都遠離了他,只有一個事實無比殘酷地擺在眼前—— 滿滿走失了。 他可能會被欺負,會被拐賣,會像祝棄一樣流落街頭,被什么不懷好意的人接近,然后……祝棄打了個寒顫。一些濃稠的黑色的記憶涌了上來,耳邊似乎聽到了一些變了調的慘叫與呼喊,仔細一聽,很像自己,又像是滿滿。 “祝棄。” 突然,一個聲音闖進耳膜。祝棄抬起頭,看到一雙無比清澈的、滿懷關切的眼眸。 元岳溫暖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正擔憂地看著他。 好像從夢魘中驚醒,力量重新回到四肢,祝棄不屑地“嘁”了一聲,抖抖肩膀,甩開元岳的手。 “別擔心。”元岳卻沒有絲毫不悅,只是安慰地笑了笑,“你忘了我是什么人?找人我最拿手,你有沒有什么滿滿貼身的東西?” 祝棄的眼睛短暫地亮了一下,隨即卻又黯淡下去。 他們的全部家當都被淹了,滿滿的零食罐也喪身于污水中,而剛才滿滿身上沒濕,也沒有換衣服。他不死心地拎出自己的臟衣服從頭到尾摸了一遍,最后發現,唯一跟滿滿靠得比較近的,好像就是自己了。 “用我行不行?”祝棄抱著最后一絲希冀,小心翼翼地開口。 “你不是他的血親,位置會很模糊,大約會有兩到三個地點。”元岳想了想,“我們分頭去找,在這里集合。” 絕境中驀然現出一道光芒,祝棄用力點頭,乖得讓元岳恍惚以為自己面前的是另外一個人。 “等等,如果你找到他了,怎么通知我?”祝棄問。 元岳之前拿著的是猴子的手機,但作為重要證物,已經被他留在現場。不過對這個問題,元岳有很多解決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