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一切都很新鮮。 “小哥,住宿嗎?很便宜的。” “市中心三十塊,還差一個人,去不去?” 人群熙熙攘攘,吆喝聲此起彼伏,馬路寬敞平坦,一輛輛駛過的汽車在視網膜留下發光的亮痕。大約是植被缺乏的緣故,陽光比葳蕤山更為毒辣,元岳新奇地左看右看,白皙的皮膚上卻沒有一滴汗水。 對了,要去的地方是…… 元岳站在交通路線圖面前,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兒。然后他找了一輛出租車,字正腔圓地對司機說:“你好,我要去瑯華苑,謝謝!” 透過車窗,元岳呆呆望著繁華的城市,將第一次坐車的興奮掩藏得很好。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高的樓房,有那么大的電視,就連一盞造型別致的路燈都會引發他心中小小的驚呼。 大千世界迷了他的眼,等元岳回過神,發現那個長得有點像水滴的雕像自己已經看到過四次了。 “小伙子啊,你不說清從哪里下車,我怎么知道呢?”面對詢問,司機理直氣壯地說。 元岳隱約察覺到不對勁,但他一個剛進城的土包子,根本不懂“繞遠路”這一出租車宰客大殺器。想了想,他先要求路邊停車,然后朝司機打了個響指:“瑯華苑離這里遠不遠?你知道那個地方嗎?” 司機的目光變得一片渙散,仿若神游一般,不由自主地開口,將難以告人的心里話老老實實交代了出來:“知道,就在前面路口嘛。都繞過去四次了,你這傻小子沒看見,哈哈。” 傻小子元岳氣得臉通紅,咬牙切齒地問:“我該給你多少錢?” “八十。” 元岳丟下一張二十元紙幣,走下車重重甩上車門,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瑯華苑果然距離不遠。元岳剛走過路口,就看到古色古香的氣派招牌。 這里是條古玩街,到處都賣著“剛出土”的古董玉器。鱗次櫛比的店鋪,熱鬧非凡的人群,他順著打量了一路,終于跨入瑯華苑的大門。 一進門,還未來得及欣賞店內的鋪陳擺設,細品空氣中彌漫的淡雅芬芳,元岳就聽到一聲大喝—— “小子,買不起就別碰!” 一個明顯稚嫩的聲音據理力爭:“這個墜子明明標價三千,我已經將錢帶過來了,你怎么還是不肯賣給我?” 元岳已經走進店內,一眼就看到柜臺內站著的年輕店員。 那人看起來比元岳略大一點,卻沒有元岳高,身子骨有些單薄。他的五官生得很好,肌膚極白極潤,竟然讓滿屋玉石相形見絀。只可惜一條偌大的疤痕橫貫臉頰,徹底破壞了所有美感,只看一眼就讓人心生懼意,不敢多看。 然而,相比較言行,他的相貌甚至可以稱得上和善。只見他翻了個白眼,懶洋洋揮了揮手,似乎是要趕走惱人的蒼蠅,陰陽怪氣地說:“也不照鏡子看看你那窮樣,哪里像買得起的?!在我們店轉悠那么多次,要不是看你年紀小,我早就轟你走了!” 被他惡言所傷的是一名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少年,衣著的確稱不上華麗,甚至連普通都算不上。他穿著一身舊校服,原本應該是白色的布料已經泛黃。元岳知道,這不是因為疏于清潔,而是因為穿的時間實在太久。 然而除此之外,少年的衣服鞋子都很干凈,背在身后的書包也很整潔,一點沒有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粗枝大葉的邋遢。如果不是他天**潔,就是經過一番鄭重的收拾。元岳更傾向后一種可能,因為他此時正在跟那個店員理論。 “我有錢!”少年大聲說,因為受到大庭廣眾之下的羞辱,他的眼眶里含著淚水,但語氣與神情依舊倔強,“我打了三個月的工,想要送給mama一樣生日禮物——我沒有撒謊!” 店員依舊不以為然,又漫不經心玩起了指甲。那雙手是元岳生平僅見的好看,而這個人又是元岳生平僅見的討厭。 “省省吧,這種說辭我起碼聽過一百遍啦!就是不賣給你又怎樣?想買玉的話,出門左轉不送,別耽誤我們做生意,快滾快滾!” “你、你——” 那少年氣不過,狠狠瞪他一眼,奪門而出。 大概是因為心神不寧的緣故,他出門的時候,還差點撞到剛剛進門的客人,紅著眼睛道了聲歉,跌跌撞撞地離開了。 “小祝,怎么又把客人氣跑了?這可不是好好做生意的樣子。”一個沉穩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元岳循聲望去,見剛進門的是個四五十歲、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體型跟汪胖子有得一拼,手里把玩著一串隱現金絲的沉香手串,臉上掛著和煦慈祥的笑容。 “哈哈,原來是李爺您老人家,今天怎么有空過來?唔,那些窮鬼不理也罷。您坐您坐,我去倒茶。”那店員小祝猛然變了一張臉孔,點頭哈腰,大獻殷勤,跟方才簡直不像是一個人。只是臉上的那道疤痕,在刻意的獻媚之下,更顯扭曲猙獰。 元岳在店內略轉了轉。那個小祝一直在討好剛進門的“李爺”,許是覺得他衣著寒酸,半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元岳見狀,也沒去自討沒趣,又仔細看了看方才少年想買的墜子,摸著下巴想了想,便也走出店門,追往少年方才走去的方向。 這條街上的玉器店著實不少。元岳還記得那店員小祝方才說的話。出門左轉,正是一家看起來清新典雅、卻略顯冷清的店鋪,他信步邁入,果然看到方才買玉受辱的那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