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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替你尋回,”水鏡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按著他的肩頭道, “你就在這等我。” 說完, 水鏡直接站起, 飛身往虞宮行去。 他們離開的并不算久, 但望溟塔下早已不復之前的“熱鬧”。 水鏡鬧出的那一番驚變將百姓們嚇得紛紛躲回家中,木臺邊的鹽匠也已不在原地, 大約是被押送進了牢中,唯有一群大鑾將士還圍在木臺邊守著裴遠的尸體惶恐不安地竊竊私語,根本無人注意到上方水鏡的再次出現。 水鏡也不打算與他們糾纏,直接飛身落在塔頂,從橫梁上解下國主國后的尸身背在身后, 隨即沿路折返。 飛到半路,水鏡忽然猶豫了一下。 就這么將國主國后的尸身帶到解無移眼前, 他如何承受得起? 這么一想,水鏡沒再往不遠處的山巔飛近,而是轉了方向飛往山谷。 現如今想找兩套棺木來是不大可能了,但至少可以先掘出土xue將二老尸身安置其中, 等清理得體面些再帶解無移前來親手封土安葬。 到了谷中, 水鏡四下打量一番,想找出一塊合適的空地來,卻不料竟是意外發現了一塊石碑。 那石碑就立在山麓斜坡之上,很是顯眼, 水鏡走近之后定睛一看, 不由愣住。 衣冠冢。 而且這衣冠冢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水鏡自己。 他忽然想起那年陪解無移出海, 引走鮫群后三月未歸,解無移以為他葬身魚腹,曾在近海的山谷給他立了座衣冠冢。 他一直不知那冢在何處,甚至都已忘了還有這么一出,不料今日卻是如此巧合。 水鏡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靜立片刻后將身后尸身放下,在那冢邊不遠處掘出了一個足以容納兩人的深坑,將二老抬入其中并排安放,而后又將他們的衣衫遺容整理妥當,這才從坑中躍出,往山巔崖頂行去。 崖頂前方是浩瀚無邊的南海,此時海上烏云密布,海風呼嘯,重重巨浪拍打著崖底礁石,明明發出的是震耳欲聾的聲響,卻反而意外地叫人在其中尋得了幾分寧靜。 解無移一動不動地看著海面,直至聽見身后的腳步聲才倏然回過頭來,見水鏡空手而歸,還以為是他沒能找回二老尸身,眼中一抹痛色閃過。 水鏡忙道:“別著急,二老我已尋得,安置在了山下谷中,我帶你過去。” 說著,水鏡抓起地上骨劍,架起解無移往山下行去。 到了谷中,解無移才發覺此處竟然就是他當年為水鏡立冢的山谷,不知想到了什么,盯著那衣冠冢出神許久,而后跪坐在了安放著國主國后的坑前。 一抔抔黃土自解無移手中撒入坑內,一點點覆蓋住二老的身體,他從始至終都不發一言,水鏡便也由著他沉默,只靜靜坐在他身后,目光不曾從他身上挪開一瞬。 白毛也像是感受到了壓抑的氛圍,一改往日活潑,乖乖夾著翅膀靜靜蹲在解無移身側。 水鏡知道,解無移此番失去的不僅是雙親,還有他曾經甘愿以性命去守護的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的一切。 多年心血毀于一旦,至親身死,家國覆滅,所有支撐他前行的信念也隨之轟然倒塌,對他而言無疑是一場滅頂之災。 此時此刻,任何寬慰的話語都顯得太過單薄而毫無意義,不若沉默。 土坑逐漸被填平,又漸漸堆積拱起,成了一處小丘。 解無移終于停住了手中的動作,俯身重重叩了三首,而后直起身子,繼續跪在那里靜靜望著土丘。 天邊不斷聚集的烏云壓到最低處,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場暴雨。豆大的雨點噼啪砸下,激起谷中沙土塵埃,像是要將一切都盡數沖刷。 水鏡起身脫下外袍,默不作聲地走到解無移身旁遮在他的頭頂,解無移仍舊直視著前方,卻是抬手撥開了水鏡擋在他頭頂的外袍,宣泄一般任憑大雨落在他的眉梢額角,再順著臉頰滴滴墜落。 水鏡的手頓了頓。 他忽然想起半年前的那個清晨,解無移濕透的衣衫和發梢滴落的雨水。 那夜的解無移是否也是如此,在疾風驟雨中巋然不動? 水鏡默默將手垂下不再阻攔。 想淋便淋吧,就當發泄一下也好。 他退回解無移身后不遠處坐下,陪著他一起在暴雨中沉寂。 雨勢由小漸大,又漸漸減緩,夜色褪去,天光初亮,而后再到黑夜。 水鏡眼中只有解無移的背影,而解無移眼中只有那座土丘。 三日過去,解無移就這么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地跪坐在那里,仿佛一直在發呆,又仿佛是在為逝去的一切沉默哀悼。 若是只有水鏡一人,別說是三日,就是這么靜坐三年他也坐得起,但解無移本就是rou體凡胎,再加之先前經受的打擊,再繼續這般不吃不睡的熬下去遲早會撐不住。 水鏡雖不想擾他,但也實在懸心,正冥思苦想著該如何開口,便聽低沉沙啞的一聲“師父”從前方傳來。 水鏡心尖一顫,立即起身過去在他身側蹲下,輕聲道:“我在。” 解無移面色蒼白,唇無血色,眼中道道血絲看得水鏡一陣揪心。他仍舊定定看著前方,但雙眼顯然早已疲乏,極其緩慢地眨了一下,像是夢囈般啞聲道:“師父為何要救我。” 明明再尋常不過的幾個字,聽在水鏡耳中卻猶如從天而降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