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回憶篇十九:蘇醒(一)(收藏滿2K4加更
歐陽醉走進房間看到岳晨時,她小小的身軀就平躺在柔軟的榻上,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房頂的懸梁,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層輕紗。 歐陽醉瞇著眼,薄唇緊抿,不悅地看著身旁照顧的大夫。 頓時,大夫冷汗直冒,慌慌張張地說道:“也許之前發熱驚厥的后遺癥——” 滿室氣氛瞬間冷凝下來了,歐陽醉雖然不太通醫理,但也聽聞幼童發熱驚厥容易引起腦疾。 若是得了腦疾,留下病根,那可能是終生的殘缺。 歐陽醉耳畔只聽得自己從切齒時的齒縫溢出來的聲音:“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會一直這樣?” 被狠厲光芒掃過的大夫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明明已經年過半百,也見慣了生死,但是還是被這少年嚇得畏縮了一下。 “罷了,你先下去吧。”歐陽醉嘆了口氣,并沒有深究下去只是淡漠地說了這句話。 而大夫也識趣地垂下頭,連忙退下。 歐陽醉走上前一步,坐在岳晨的身邊。 雖然身邊來了個人,可是岳晨還想是個木偶人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早知如此,便多陪陪她,看著她醒來才好。 歐陽醉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探向岳晨脖頸,指尖探向岳晨脖間突起的經脈,感受她的孱弱的脈搏。 歐陽醉眉宇間聚起濃郁得幾乎化不開的陰郁和燥氣。 當時小小的身軀,在烈日之下,自哪里爆發的活力,能在成千上萬面容可怖難民面前,撐起那幾乎有她一半高的大勺,給那些愚昧的難民們施著粥,又有什么樣能堅強,能在地牢里,還能爆發那樣的力量,去為自己的meimei伸張。 那么多苦難都度過了,如今又怎么會輕易地倒下。 歐陽醉的指尖忍不住順著脖頸一路向上,滑到她的下巴處。 只有八歲的小丫頭,下巴原本該是rourou的軟軟的,可是這些天卻瘦的顯露出骨骼的輪廓。 “小奴兒。”歐陽醉薄唇微啟,聲音低沉略帶沙啞。 不知道為什么,念著小奴兒,想到眼前這個小丫頭成為他的奴,就有種莫名地滿足感,讓人的血脈不住地賁張。 可是眼前,岳晨毫無反應,就像是一具會呼吸的枯木一樣,毫無生機。 歐陽醉黑色的瞳孔里掠過一絲焦躁,心頭似乎有什么在撕裂他沉寂的心臟。 他的視線凝在岳晨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上,喉頭滑動。 他思忖片刻,雖然不想承認,可是他終是開口:“你的meimei醒了。” 果不其然,卻又不想承認,岳晨原本枯寂的小身板突然抖動了一下,就像是放在砧板上的被拍暈的魚,在臨死前跳動了一下。 歐陽醉看到岳晨的反應,沒有想象中的興奮,卻越發的煩躁,擰起眉,而擒著下巴的手也忍不住用上了力氣。 “你們還真是姊妹情深,連蘇醒的時候也不約而同。” 小丫頭沒有說話,只是混沌的眸子逐漸浮起水澤。 歐陽醉從心底升起淡而薄涼的冷笑,指尖摩挲著她消瘦的下巴,淡淡道:“說來也巧,我一到那兒,她便醒了。” 耳畔是岳晨驀地升起的呼吸聲,驀然升起的悸動讓歐陽醉的眸子染上莫名憤懣的色彩。 為什么。 她怎么就對meimei如此上心? 不就是一個肚子里生出來的rou體嗎,呱呱墜地,就該斷了聯系。 或者是這八年相處剪不斷的牽絆? 那般懵懂未開的娃兒,能和她有什么牽絆。 歐陽醉探究著眼前這個小娃兒,卻覺得自己始終讀不懂她。 值得嗎? 這一切皆不值得。 歐陽醉捏著下巴的手不放,只是彎下腰,一張俊臉貼在小丫頭的耳側,低聲輕笑:“可惜,她完全忘了你呢。” 說完,他的臉略微往上一抬,眸光閃過惡意戲謔的暗芒,似乎是欣賞般的想要看看小丫頭的反應。 小丫頭張開嘴,吐出混沌的字節,聲音因為長期的發熱,顯得沙啞。 但是歐陽醉聽得明確,小丫頭竟然在說:“她的病好了嗎?” …… 歐陽醉心底溢出薄薄的涼意,原本平緩輕微的呼吸聲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為什么要考慮那個蠢物? 她為那個丫頭做了那么多,別人都忘了,忘了! 愚昧!和另外一個丫頭都一樣的愚昧! 歐陽想到此,手下的力道失了控,將小丫頭捏得發了疼。 只聽得小丫頭因為疼痛難耐地溢出幾絲哭喊聲,心頭一慌,便松了手。 “你先別管她吧,照顧她的人可比你多得多。”歐陽醉的眸光淬出幾分涼意,心底刻意忽略剛剛的慌張,面上平靜地看著她,笑容溫和且斯文:“只是等你病好了,奴印留了,就該做官奴該做的事了。” 原本以為岳晨會慌張,會不解,會彷徨。 可是眼簾里的岳晨,那失去靈動的雙眸,只是眨了眨,抿著有些干枯起皮的唇,說道:“嗯。” 嗯? 她懂什么叫做官奴嗎。 歐陽醉皺著眉,看著一臉平淡無所畏懼的小丫頭,心緒不由得跟著她牽動起來。 也是,她才八歲。又是跟著那個不知所謂的爹,滿腦子食古不化的忠孝禮儀。 她也許只知道所謂難民,只是食不果腹,施舍時會點頭道謝的老物,卻不知,那些個看起來可憐的貧民,在生存無法保證的情況下,易子而食,析骸以炊,背信棄義。 那么她怕是也只知道,所謂官奴,就跟她家的奴婢一樣,只用侍奉主人衣食寢居,而不知道身為奴婢會面臨什么。 無知且無畏。 想到這,歐陽醉低頭看著她,臉上噙著笑,溫和地說道:“我會教你的。” “嗯。”岳晨眸光緩緩掠過笑的溫和的少年,毫不畏懼地點頭。 完┊整┊無┇錯┊文┊章: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