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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都說霍老三這是恨上霍家的。 衛云對這事兒記得很是清楚,那段時間村里好些人家又打又哭的,持續了好幾個月,他就是晚上做夢,都是一片哭聲。 他對霍老三的記憶不多,最為深刻的就是這人調皮搗蛋害他胳膊疼了許多日子,以至于一聽見這人回來,衛云的胳膊又隱隱作痛起來。 衛云緊了緊手里的籃子,毫不留戀的離開那片熱鬧回了家里。 霍家老三回來沒幾日,就到了十月一,按著本地的風俗,家家戶戶都要掃墓為先人燒寒衣,好讓他們過個溫暖的冬天。 往年供品衛云都是上鎮上買的,今年他打算自己做。 頭天晚上,衛云把剩下的栗子放進鍋里煮著,衛小弟上次的火燒的還不錯,衛云便繼續讓他燒火。 他打算做栗子餅,這還是衛母的手藝。 衛母小時候家里是開點心鋪子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會做不少點心,家道中落賣身為仆后在府里也學到了不少。只是衛母被發賣時受了寒氣,身體一直不太好,做這些點心又費心力,衛母就只是偶爾給家里人打打牙祭。 這也是衛云自衛母離世第一次上手做。 他先化開了一小塊豬油,一半跟面粉混在一起加水揉成面團,一半則加了一點飴糖和少許面粉和成了油酥。 這時鍋里的板栗也差不多熟了,衛云把板栗撈出在冷水里過了,取出果仁,搗成泥,放進有底油的鍋里加了飴糖反復翻炒,直到板栗泥能揉搓成形才停了手。 接著把面團均勻的分成十幾份,搟薄之后把油酥抹上去之后反復搟開在揉起,最后兩者混合團成一個個圓球。再把面團搟平,包上栗子泥搓成圓球之后,再小心的壓扁,放到鍋里小火慢煎。 很快,香甜的氣息就在整個廚房里彌漫開來,一直乖乖坐在一旁幫忙的衛小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從來沒有聞過這么好聞的味道! 衛云一直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起碼從味道來看,應該沒有失敗。 栗子餅很快就做好了,金燦燦的堆在灶臺上,香甜的氣息勾的人口水橫流。 衛云分出來兩塊給衛小弟,剩下的則用油紙包了起來,打算明日燒紙時帶上。 衛小弟眼巴巴的望著面前兩塊散發著香味的餅,強忍饞意:“我也不吃,明日都帶給爹和娘。” 衛云指了指油紙包:“吃吧,我給爹娘留了好多,這兩塊是給裕哥兒乖乖給大哥幫忙的獎勵。” 衛小弟眨眨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給大哥幫忙,我,我很開心。” 衛云揉揉他的腦袋,哄道:“大哥也很開心啊,所以這兩塊餅裕哥兒放心吃,爹跟娘知道了也會很開心的。” “那,那大哥跟我一起吃。” 衛云想了想,伸手拿了一塊:“那行,我跟裕哥兒一人一塊。”見衛小弟笑的開心,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栗子餅跟衛母做的比起來有些干,應該是栗子泥炒的太過或者是放的油少,雖然有些影響口感但瑕不掩瑜,吃的衛小弟開心不已。 等他小口小口珍惜的啃完自己的栗子餅,衛云把手里還剩下大半塊的餅也塞給了他:“大哥吃飽了,這半塊栗子餅實在是吃不下,等夜里裕哥兒餓了吃。” 餅子不過小孩的巴掌大小,衛云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怎么也不會吃不下,不過是想讓衛小弟多吃點罷了。 衛小弟雖然懂事,到底是個小孩子,抵不過內心的饞意接了過去。 家里窮,晚上是舍不得點油燈的,兄弟倆趁著天明洗漱完,喂過豬和雞,把明日掃墓要用的東西準備好,便早早的歇下了。 一大早,衛云就帶著衛小弟上了后山。 衛家是外來戶,并未葬在李家村祖墳,兩個墳包孤零零的立在祖墳地不遠處。 兄弟倆把事先準備好的東西放在墳前,小心的清理了墳包周圍的雜草和灌木,這才跪在墳前把買來的紙錢和紙扎燒了,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不同于衛裕的年幼,衛云對衛家爺爺和奶奶還是有印象的,兩位老人并未因他是個小哥兒而苛待他,反而對他疼寵的很。衛家父母去世時,衛云更是已經十幾歲了。 父母去世后,衛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緩過來,若不是還有衛小弟照顧,還不知道要渾渾噩噩多久。 如今跪在這里,這些時日積累的委屈和無助一下涌了上來,不由得紅了眼睛:“爺,奶,爹,娘,我又帶裕哥兒來看你們了。家里一切都很好,我今日還帶了栗子餅給你們。昨晚上做的時候我生怕做壞,浪費了東西和火柴,好在老天保佑,沒做壞。……”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心里的憋悶也漸漸消散了不少,一旁跪著的衛小弟輕輕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大哥,爺爺奶奶還有爹和娘他們能聽到嗎?” 衛云堅定的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兄弟倆下山的時候大部分的人都走了,衛云帶著衛小弟沿著踩出來的小路剛下山,就見山腳下圍著一堆人,霍二嫂尖利的聲音夾雜著小孩子的哭聲傳了過來。 “小兔崽子,老娘是短你吃還是短你喝了!還沒下山就想吃供品,你是餓死鬼托生的啊,一會兒也等不了,老娘咋沒把你浸死到水里,讓你活著給老娘丟人現眼!你也不瞧瞧,這供品是給你吃的,不知道干活光知道吃飯的東西,你也配吃!老娘今天就好好教訓教訓你,看你以后還敢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