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很快送了上來，室內靜謐無聲，楚櫟只是用小勺輕輕攪拌著咖啡，耐心等秦云開口，他心里很清楚，五年前聽過的那些殘忍的話還會再聽一遍，并且很可能是升級版，攻擊力更強，但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不至于像五年前一樣驚慌失措。

    秦云看了看他，終于開口了：“楚櫟，我今天的來意你很清楚，離開阿丞。”

    “憑什么？”楚櫟抬眼與她對視，漆黑的眸子淡然如水，沒有一絲波動。

    他問的是“憑什么”，而不是“為什么”，一字之差，表達的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秦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冷笑道：“你以為你與五年前有什么區別嗎？好笑，你不過是在娛樂圈有了和阿丞相同的人氣和地位罷了，可那又怎樣？你的家庭，你的過去，你的人生，依然與阿丞是云泥之別，難道你以為現在的你就有資格問憑什么嗎？”

    楚櫟毫不意外她會說出這番話，不緊不慢地喝著咖啡，看著她淡淡道：“那如果他也喜歡我呢？這樣也沒有資格嗎？”

    秦云一時噎住，楚櫟反問的問題正是她目前唯一的劣勢，作為旁觀者她都已經看出徐未丞對楚櫟的心思了，楚櫟自己不可能沒有察覺到。而五年前徐未丞僅僅是把楚櫟當成一個足夠依賴的朋友，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喜歡楚櫟，所以楚櫟基本上處于單戀狀態，想要逼退他根本不需要大費周章。可是如今不同了，徐未丞也對楚櫟存了份別樣的心思，事情就沒有當初那么簡單了。

    秦云想了想，態度稍微軟了些，“如果你愿意配合，一切都好說”。

    “我不愿意。”

    楚櫟毫不猶豫的拒絕讓秦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復平靜，語氣有些嘲諷，“你沒有對抗的籌碼”。

    楚櫟只是淡淡地看著她，嘴角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我在美國有一家上市公司，最近嘉業公司的總經理王正年有意找我合作，目前我還在考慮之中，不知道這個籌碼你是否滿意？”

    秦云的表情在聽到“王正年”三個字時變了變，臉上升騰起一股怒氣，“楚櫟，你調查我？！”

    楚櫟嘴角勾了勾，“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秦云慍怒地盯著他，咬牙道：“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王正年是她的前夫，最近在跟她爭奪兒子的撫養權，這個男人有家暴傾向，外面還有無數亂七八糟的女人，她是斷然不會把兒子留給他的。兩人就兒子撫養權的問題一直在打官司，而法院將根據各自的經濟狀況來作出判決，正好最近王正年公司因違規cao作虧損了不少錢，資金周轉不靈，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只要無人相助，過不了多久他就會破產，如果違規cao作的證據充足，坐牢都是有可能的，到時候法院一定會把兒子的撫養權判給秦云。眼看著這場官司即將換來有利的結果，秦云這才松了口氣提前回國給徐未丞坐鎮，如果不出意外，下個星期她就會收到法院的判決書。

    可是現在楚櫟卻變成了那個意外，他讓這件事又有了轉折，秦云的手微不可察地顫抖著，對方開門見山地把籌碼放到她面前，而她竟然發現自己完全賭不起，一敗涂地。

    “楚櫟，你不要欺人太甚！”

    秦云憤怒的神情楚櫟都盡收眼底，他也不惱，攪了攪微涼的咖啡，緩緩開口道：“我不介意做得更無情，你該知道，我早就不是五年前的那個楚櫟了。”

    他只是云淡風輕地說著這些話，可秦云卻感覺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寒意從他身上散開，讓人不寒而栗。這一刻秦云明白，他說的‘不介意做得更無情’絕對是真的。

    秦云沉默地攪動著咖啡，楚櫟也不急，別過頭看向窗外的天空，神情淡然。過了好一會兒，秦云終于開口了，語氣有些頹然，“好，你和阿丞的事我可以不干預，但是……”

    秦云的話遲疑地收住，見楚櫟抬眼等下文，她斟酌一番又接著說道：“我勸你們最好是早做了斷，徐家的勢力不是你可以抗衡的，阿丞的爺爺在世時非常疼他，去世時還囑咐阿丞的叔叔多關照侄子。這幾年阿丞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有一半原因是他叔叔的勢力在背后撐腰。狗仔隊如果不是忌憚徐家的勢力不敢太過放肆，五年前的那些照片我是不可能攔截得了的，他們要挾我只是想敲詐些錢財，我不愿過多糾纏，給了他們一筆錢才平息了那件事。當然，錢是徐家的，阿丞的叔叔膝下無子，把阿丞當親兒子看待，每年都會給我匯一筆錢用來處理徐未丞工作上的各種人情世故和危機公關。這些阿丞都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徐家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讓他的人生平坦順心無憂無慮，但前提是，他的人生必須是正常的，你懂嗎？”

    秦云說到這里看了看楚櫟，他沒什么表情，眼神依然沉靜，只是手指無意識地輕敲著桌面，看不出情緒，過了幾秒鐘他定定地望著秦云，“怎樣才算正常的生活？愛而不得孤獨終老？”

    秦云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她不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對徐未丞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也無法預料未來將會引發怎樣的軒然大波，她只是在這一刻突然有些心疼這兩個人。

    等她回過神，楚櫟已經離開了座位，在樓梯口停下了腳步，淡淡道：“作為回報，王正年那邊我會幫你搜集證據讓他敗訴。”

    徐未丞窩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刷著微博，今天的通告臨時取消了，他原本是來找陳星桐打游戲的，可是后者人品不行還玻璃心，沒打幾分鐘就輸得一塌糊涂，嘴里嚷嚷著再也不跟他一起玩，然后就打開電腦看直播去了。

    這小子最近迷上了一個女主播，每天都進直播間刷禮物秀存在感，在人家身上砸了不少銀子也沒能成功把人約出來見面，被徐未丞嘲笑了很久。他不服氣，為了證明自己的魅力，依然每天上線勾搭。

    徐未丞抖著腿刷微博，突然蹦出一條“楚櫟秦楨自合作電影后便關系曖昧疑似因戲生情”的微博，看得他一愣，點進去，內容大概是說楚櫟曾經在接受采訪時說過自己的初戀是在高中時期，而正好前幾天秦楨在采訪中說自己是楚櫟高中校友，兩人的cp粉就把這兩段采訪視頻剪到了一起，又在網上掀起了一陣炒cp的熱潮。

    徐未丞嗤之以鼻地“切”了一聲，自言自語道：“現在這個圈子里只要是個人就能組cp了？”說著又抬腿踢了踢坐在電腦前樂呵呵的陳星桐，“孫子，過來看看這個女的”。

    陳星桐不耐煩地轉過頭就著他的手掃了眼屏幕上的女人，身材高挑勻稱，膚白貌美大長腿，就是常見的網紅臉而已，不以為然地問：“很好看嗎？都沒我家女主播好看。”

    徐未丞又踹他一腳，“你再仔細看看，是不是有點眼熟？像不像我們高中那會兒的校花？”

    陳星桐聞言睜大眼睛又去看，想了半天也沒回想起來高中有這么個校花，“你這不為難我嗎，當年我一個月換一個女朋友，周圍學校的校花班花都采了個遍，正所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哪還記得她們的長相”。

    徐未丞不想再搭理眼前穿著sao粉色小熊睡衣的男人，抓起沙發上的外套起身往外走，陳星桐在后面大喊：“要是還回來就給我帶一份飯！”

    徐未丞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吃翔吧你”揚長而去。

    走出陳星桐的三層小別墅，銀白色的跑車就停在庭院前，是楚櫟的車，昨晚徐未丞開回了酒店，感覺這車開得挺順手，所以今天又開出來兜風了。而此刻他看著眼前的跑車卻越看越不順眼，抬腳踢了下輪胎，想了想還是給楚櫟打了個電話。

    那頭很快就接通了，楚櫟的聲音聽起來心情還不錯的樣子，“又無聊了？”

    徐未丞靠在車頭，手里的鑰匙被他拋出又接住，“對啊，哪像某些人忙著泡妞一點都不閑”。

    楚櫟愣了愣，隨即問道：“我泡誰了？”

    “那個叫什么秦楨的啊，都上熱搜了”，徐未丞幾乎是秒回，就等著他問呢。

    楚櫟聞言低笑，輕咳一聲道：“那上次熱搜說我泡你，我泡了嗎？”

    “那是——”徐未丞想說“那是小爺自愿送上門給你泡反被你拒絕，跟這個能一樣嗎”，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可不能這么生猛，他要維持風度，不能丟面兒。

    楚櫟見他吃癟，心情大好，給大壯的碗里又多添了一勺貓糧，大壯感恩戴德地盯著楚櫟握著的手機，這是它第一次覺得，徐未丞這人其實也沒那么差勁。

    “你今天忙嗎？”徐未丞在那邊沒話找話。

    “不忙，出去了一趟，才回來。”

    徐未丞瞥了眼剛被他“揍”過的跑車問：“你車還在我這兒呢，怎么出門的？”

    楚櫟如實答道：“我還有車。”

    徐未丞嘴里“嘖”了幾聲感嘆道：“幾年不見都成土豪了，求包養啊。”

    楚櫟被他逗笑，“嗯”了一聲又道：“養你是沒有問題的。”

    徐未丞被他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語氣撩到，心里小鹿亂撞，一臉傲嬌地拍了拍身旁的小跑車，“得嘞～小爺現在就給金主還車去”。

    結束通話，楚櫟給眼睛上了藥又戴上眼罩，單手枕著頭躺在落地窗前的睡椅上閉目養神，陽光肆意地傾灑了全身，驅盡一室寒意。楚櫟覺得，今年的冬天真是暖的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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