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尋獲

    “夏至，接電話！”

    “夏至, 你去哪了？快接電話！”

    “夏至, 你現在做的一切決定都是沖動且不理智的！接電話好嗎？我們需要談談。”

    ……

    “如果你恨我, 我可以消失。打給我，或者其他任何人, 無論多晚。”

    “……夏至，你還在嗎？你還會不會用這個號碼？你究竟還會不會聽到我的留言？……希望你仍舊平安無事，即便你永遠都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的聯系……”

    “……有人給了我們你的消息, 唐馳在懷疑真假。畢竟這段時間以來這種拿假消息騙錢的人實在太多了。可我仍然堅持出發了, 夏至, 希望能很快見到你。”

    ……

    “……天哪……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給我點消息好嗎？哪怕一個標點！夏至！”

    “米國！那女孩沒有騙我們！超市門口的攝像頭證明了她的話！她愛你，夏至！你真該回來看看她哭地有多慘。她問我發生了什么, 問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夏至, 我無法回答。又或者,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答案……”

    “你離開米國了是嗎？……夏至, 你就真的那么不想見到我嗎？”

    半年，2786條留言。如果夏至的手機不是關氏贈送的特別定制款, 夏至相信他的留言信箱早就已經爆炸了。事情并非關山想的那樣, 很多時候, 很多夜晚無眠的時候，夏至需要關山的留言幫他進入夢鄉。之所以一直沒有聯系關山，只因為夏至不知道能對他說些什么。而只因夏至從一開始就少了那么點“勇氣”, 久而久之，不聯系又慢慢變成了“習慣”。

    這半年里, 幾乎身無分文的夏至其實并沒有關山害怕地那么潦倒，當然，狼狽還是難免的。離家出走后，他一路北上，徒步穿越國境線，經過蒙古國和毛熊國，最終搭船來到了米國。在不追求一切外在物質條件的前提下，這一路上夏至其實花不了多少錢。尤其，作為一個重度抑郁癥患者，吃喝對夏至而言只是酷刑而非享受。他甚至需要每隔幾天就強迫自己吃下定量的食物，以免自己在咽下最后一口氣的時候才意識到死因是過度饑餓。只在離開華夏后不久，夏至就發現他快要身無分文了。好在，那時最危險、最容易被找到的時刻也已經過去了，夏至并不介意出賣勞力幫助自己完成這場沒有盡頭的徒步旅行。而在異國他鄉，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男子，干著只能賺取微薄收入的臨時工作，他性格內向不擅交際，甚至很大一部分時間里都是個啞巴。這樣的人，能夠受到的關注自然是微乎其微的。這也是夏至之所以能穿越三個國家抵達米國的主要原因。遺憾的是，米國顯然比蒙古國和毛熊國擁有更多的華夏人，所以，夏至被認出了身份。

    從那家超市門口逃跑后，夏至飛快地購買了機票離開米國。對目的地沒有任何特別的要求，只需要最快起飛的一班飛機。于是，十幾個小時后，夏至站在了扶桑國的國土上。

    在還是大明星的時候，夏至在扶桑國很是風光，這片國土上的男男女女都曾為“李世民”、“元不渡”、“徐風”、“韓羽”等角色瘋狂。所以，這里對夏至而言絕不是一個好地方。但搜刮著空空蕩蕩的錢包，夏至只能拼命壓下不斷涌上心頭的焦慮和恐慌，暫時停下出走的腳步。

    幸好，扶桑國骨子里是個非常冷漠的國度。各家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幸好，夏至也早已不再是原來的夏至。

    在扶桑國，每年會有十萬人無故失蹤，并且幾乎沒有人會為他們的失蹤刊登尋人啟事。在這里，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盡情墮落而無人阻攔。

    幸好……嗎？

    然后，在慣例無法入眠的無數個夜晚中的其中一個，夏至收到了關山的最新消息。

    “夏至，我約了律師，將名下所有財產轉到你的名下。只要你出現，完成簽名，一切就都解決了。回來吧，關山再不會成為你的困擾。……希望你能聽到這條留言……”

    “去你的……”仰躺在床上的夏至逐漸松開五指，仍由那只陪伴了他半年的手機自指間滑落。“去你媽的……”他閉上眼睛，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關山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不知過了多久，月亮落下又升起，窗口亮了再暗去，全身無力的夏至逐漸意識到自己再不能繼續躺著了。他應該起床、應該去洗個澡、應該換套干凈的衣服、應該吃點東西、應該出門轉轉……

    應該！

    但他卻仍然靜默地躺著，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他覺得好累，仿佛他不是躺在床上，而是沉入了沼澤。他不明白為什么只是“活著”都需要竭盡全力？

    很快？或者是很久以后？夏至無法分辨這個，總之，天仍黑著。

    “打起精神來……打起精神來，夏至！拜托……”夏至開始小聲地跟自己說話，“起來……你可以的，起來！……去吃點什么，去、去……喝一杯！就當是、就……慶祝……什么？慶祝什么？……慶祝我得到億萬家財！……是的、是的……我該立刻起來，喝一杯，然后回去完成那個簽名！是的，就是這樣……”他低喃著，顫抖著，一節節地支撐起身體。長時間的缺乏飲食令夏至眼冒金星，但他仍是掙扎著滾下床又撞到墻，椅子倒了，接著桌子也翻了。但幸運的是，十分鐘后他終于如愿離開了暫住的房間。——雖然，是用爬的。

    夏至在樓下的便利店里拿了一個飯團和一瓶水——事后發現那瓶水實際是華夏產的高度酒——昏昏沉沉地往前走。飯團只咬了一口就因太難吃而被吐了出來，一瓶酒卻很快被灌了個底朝天。然后，夏至在海灘遇到一個人。叫什么？新海喬？還是什么秀？……大概吧……那孩子神色凄楚地佇立在海灘上，看情形似乎是想自殺。夏至忽然覺得，其實加入他也不錯，畢竟每個人都該有說“game over”的權力。

    關山趕往蝦夷島醫院時，聞訊而至的扶桑國的娛記們也已十分敬業地圍在了醫院門口。他們各個喜氣洋洋，興奮地將手里的話筒往關山嘴里捅，顯然能夠得到夏至的下落這條大新聞，是他們事業的里程碑。

    關山一臉冷凝一言不發，任由身邊的保鏢驅逐猶如喪尸圍城般不斷圍攻上前的娛記，急匆匆地往醫院內趕。當事人不發話，新聞的爆點就不夠大。可不等一眾娛記們遺憾嘆息，醫院外卻又飛速疾馳來一輛車。娛記們先后循聲望去，就在見到車內人的一剎那，他們紛紛變色，一個個又大呼小叫地向來人奔去。

    “寇桑！”

    “是寇君！”

    “寇先生，您是來看望夏君的嗎？”

    ……

    剛下車的寇鈞雙目微紅一臉疲態，同樣多時未曾出現在鏡頭下的他竟也在不知不覺中瘦了一大圈，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面對娛記，他跟關山一樣，選擇緊緊閉住自己雙唇，很快也消失在醫院的入口處。

    兩人在醫院的病房內見到了正打著點滴昏睡不醒的夏至。失蹤半年，他幾乎把自己餓成了人干，身體各臟器都有不同程度的衰竭，需要長時間的細心護理才能逐漸恢復。幸好，他身上外傷不多，只是在海邊時被沙石磨傷了雙手和雙腳。至于目前的心理健康狀況，還需要等他徹底清醒后再由專業的心理醫生做評估。當然，鑒于他出現了自殺行為，情況應該不容樂觀。

    “可他為什么還不醒？”一俟主治醫生解說完夏至目前的情況，寇鈞即刻皺著眉頭發問。“不是打過營養針了么？”

    主治醫生聞言，即刻尷尬地咳了兩聲，良久才木著臉答：“夏君喝醉了。因為是空腹飲下大量烈酒，他胃潰瘍的情況同樣十分嚴重……”

    寇鈞這才聞到了夏至身上那淡淡的酒氣，他怒極反笑，只凝望著夏至低聲喃喃：“臭小子！真TM會折騰！臭小子……”可話雖如此，他整個人卻控制不住地伏在夏至的床頭默默地流出淚來。

    關山亦是眼圈微紅，但他卻沒有哭，只冷靜地扭頭追問醫生：“他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了，是嗎？”

    “沒有。”主治醫生當下搖頭。

    “也不會留下任何后遺癥？”

    “只要經過全面的治療和悉心的護理，我們院方可以保證不會有任何后患。”主治醫生又答。

    “好的，謝謝醫生。”關山點點頭，走向夏至。只見他低下頭怔怔地看了夏至一陣，那眼底的眷戀和痛楚教人看了便覺心酸。過了一會，他伸出手來，似乎是想摸摸夏至的臉，可最后卻只落寞地躬身捏了捏對方的手背。“寇鈞，你幫我照顧他。”

    “關先生？”寇鈞驚訝地抬起頭來。

    “夏至他……”只見關山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隨即便移開了雙眼。“……他帶回來一個人，我還得去見見……就這樣吧。”說完這兩句，關山不顧寇鈞的阻攔，又急匆匆地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寇鈞：他為什么還不醒？

    醫生：夏君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