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
許衍棠回到家里,爺爺奶奶燒好了飯菜正等著她。 “你媽剛才打電話來了,讓你好好照顧好自己,高叁要努力些。”奶奶語重心長地囑咐她。 許衍棠點點頭,夾了一筷子rou給奶奶,然后又夾了一筷子給面色凝重的爺爺,笑嘻嘻地腆著臉說:“爺爺奶奶多吃些。” “糖,我再問你一遍,真是你主動要求要回來讀高叁的?”爺爺問她。 “您已經(jīng)問了一個月。真的是我自己要回來的,我媽當時還攔著我不讓我回來呢。我求了半天她才答應(yīng)。” “嘁,我不相信。你要是在那個家受了委屈就跟我說,爺爺就算是拼了命都會為你討回公道。” 爺爺吹胡子瞪眼的樣子讓許衍棠忍俊不禁。 “我媽剛生完寶寶,那么大的小孩兒現(xiàn)在正好吵得不行,我在家里沒辦法專心學習。”許衍棠慢悠悠地解釋道,扒拉了一口飯。 “那個是兒子,你就不是女兒了?”奶奶也跟著應(yīng)腔。 許衍棠的額前都要落下冷汗,想了想,不吃軟便來硬。 “別說了,再說我都吃不下了。”許衍棠裝作生氣地放下筷子。 爺孫叁人沉默著。 “不說了不說了。”爺爺率先擺擺手,長吁了一口氣,“你好好讀書,考一個好大學,我跟你奶奶就沒什么其他的心愿了。” 眼看著事態(tài)朝不可控的方向發(fā)展,許衍棠擔心接下來爺爺奶奶的話她會接不住,便迅速地低頭吃完碗里的米飯。 站起身子,嘴里還塞著東西。 “爺爺奶奶長命百歲,我會好好讀書的。”說完就溜回了房間里。 將爺爺奶奶的長吁短嘆阻隔在門外。 坐在書桌前,拿出今晚的作業(yè)開始寫。 書桌靠在窗子下,抬起頭便是一扇木窗。村里比起幾年前,除了多修了一條可以通幾輛大車的馬路外,并沒有什么變化。 窗口對著的還是那條小路,長長的路邊一排的路燈。小學那時還并沒有,她總是要趕在天完全黑之前回家,不然就會被“爺爺”口中的大灰狼給叼走了。 投下的燈是白色的,燈下有一群飛蟲正在繞著,在水泥地上投下一個不小的光圈。 盯著那高高的燈桿,她走了神,一個個地數(shù)過去。 一盞、兩盞、叁盞…… 停住了,第四盞下面有人。 看清那個高挺的身影后,許衍棠一下子趴下了腦袋,匍匐在書桌上。 是田季珩。 她躲在窗后看他。 許衍棠關(guān)了房間的燈,隱在黑暗里。 他家離這里不近,所以這一個月她在這附近晃悠溜達都沒碰見過他。可他現(xiàn)在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站在路燈下?lián)芘謾C。沒過一會兒,打起了電話。 許衍棠不是千里耳,自然聽不清對話內(nèi)容是什么,只能看到田季珩在點頭。 “媽。” “就是做完作業(yè)有點無聊出來散散步,馬上就回去了。” 當田季珩抬頭的時候,許衍棠的心漏了一拍,她眨眨眼睛,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如果沒看錯的話,田季珩剛才看了一眼她的窗。 為什么忍不住躲他? 許衍棠想,可能長大了好勝心便強了,不想被她小時候的小弟比了下去。 不對,田季珩小時候就比她吃香多了。小學老師都爭著對他好,他溫順話不多,做什么事都認認真真。上課的時候,是全班坐得最端正的一個。 老師經(jīng)常夸他,但他不愛說話,大多時候都是靜靜地聽,然后下次做得更好些。 許衍棠不一樣,是全班第一鬧騰的孩子。腦子轉(zhuǎn)得快,機靈又精明,跟老師頂嘴的時候一點都不怵。 老師的腦回路似乎都是一個樣的,最鬧騰的就要配最乖的學生,互相促進相互約束。 所以田季珩就成了許衍棠的同桌。 她到睡之前都沒想出躲他的原因。 但她其實一直都知道,只不過不敢承認罷了,連想都不敢想。 * 大家都說許衍棠是田季珩的第一個朋友。 成為朋友的界定是什么? 因為許衍棠給了田季珩一顆糖。 田季珩收下了那顆糖。 田季珩性子溫吞,不愛理人。與任何同學之間都像隔著一層厚墻。人小鬼大的同學們自然都不會去找他玩,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田季珩喜歡跟在許衍棠的后面—— 許衍棠拿著田季珩筆盒里的五毛錢,去小賣部買辣條吃。五毛錢能買五根,許衍棠吃五根,田季珩一根不吃。 體育課,許衍棠和其他女生玩跳皮筋。田季珩喝著牛奶坐在一旁的樓梯上看。 許衍棠頭上戴了一頂小皇冠,大家都捂著嘴偷笑,田季珩是第一個說好看的人。 許衍棠和田季珩做了六年的同桌,從一年級坐到六年級。 小學畢業(yè)的前幾天,許衍棠拿了一張同學錄給田季珩,交代道:“給你寫,寫得詳細一點。”然后便像只蝴蝶一樣飛走了,交際花似的把同學錄在全班都發(fā)了一遍。 當時很流行這種“同學錄”,人手一本。他每天早晨中午來上學,都能發(fā)現(xiàn)許衍棠的桌上多了好幾張顏色各異樣式不同的同學錄。有的是寫完的還給她的,有些是空的拿給許衍棠寫的。 田季珩沒有同學錄,因為他不想有。 他將許衍棠給他的那張同學錄夾在課本里,帶回家好好寫。 寫到血型時,他刻意跑過去問自己的mama,確定好答案后才將“O型”這兩個字工工整整地寫在紙上。 寄語,他想了很久很久。 晚上九點是他的熄燈時間,mama關(guān)上燈以后,他偷偷爬了起來,在臺燈下又將自己寫的東西看了好幾遍。 第二天。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桌子上也多了一張同學錄。一看就知道是許衍棠的,不小心滑到他的桌上了。 他拿起來,準備放回她的桌上。 眼神瞥到什么,登時便紅了臉。 許衍棠到學校的時候,便瞧見自己小綿羊一樣的同桌臉上多了兩朵紅云,看自己的眼神也是躲躲閃閃。 她猜測原因,問:“是同學錄還沒寫完嗎?” “不是,寫完了。”田季珩拿起書包,在語文課本的夾頁中拿出那張嶄新整潔的同學錄,遞給她。 許衍棠看都不看少年的個人簡介一眼,直接翻到后面的寄語—— “謝謝你,祝你考上一個好初中。” 很工整的字,跟字貼上的一模一樣。 “田季珩……你太敷衍了。”許衍棠扯扯嘴角,吐槽道。 “我沒有敷衍。”田季珩反駁。他就是想謝謝她,然后再祝福她。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有寫上去——他還想跟她一個初中。 “算了算了。”許衍棠說道。小綿羊心地善良,花里胡哨的那套他也整不來,最質(zhì)樸的或許就是最真摯的,這么想著,她便不再勉強。 “每個人的寄語你都看了?”田季珩問她。 “嗯。”許衍棠答應(yīng)一聲。 田季珩卻斂眉不再說話。 夜里,田季珩睡不著覺。滿腦子都是白天看到的許衍棠那張同學錄上寫的話—— 祝你和田季珩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她每張同學錄都看。 不知道她看的時候會不會像自己一樣覺得臉紅心跳。 田季珩不知道,許衍棠收過更加過分的寄語。班里有個男生早熟且有網(wǎng)癮,寫給她的寄語是—— 希望你和田季珩天天做.愛。 許衍棠當時并不知道做,愛是什么意思,回去偷偷查了電腦,還差一點被她媽發(fā)現(xiàn)了。雖然她從小就性子活潑,也有點早熟,但這種生命大和諧的知識她還是從來沒接收過的。看吻戲都要害羞地捂住眼睛的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這種沖擊。 第二天便板著臉不去理那個男生。對著田季珩心里也膈應(yīng)了好一會兒,可田季珩什么都不知道,還是溫順得不像話,見她臭臉也沒有多問。許衍棠便愧疚了起來,不舍得遷怒于他,兩人又和好了。 *真人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