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你_第23章
“我吃過飯才來的……”薛謹這么說著,視線卻從那一排酒瓶子上挨個滑過,最后改口道,“好吧,樓下有燒烤攤兒嗎?” 于是半小時后兩人開了瓶紅酒,顧之臨吃飯,薛謹吃燒烤,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喝起來。 辦公室里就一張長沙發,薛謹從沒有跟顧之臨這么純潔地坐在一起喝過酒,尤其剛才他還一不小心就偷聽了對方跟萬森年的對話,感覺好像懷揣了個定時炸彈,隨時可能被顧之臨點燃爆炸。但他抬頭偷瞄了一眼,發現顧之臨吃飯吃得很專心,其實也沒有分什么心思來關注他,于是稍微放下心來,叼著雞翅邊吃邊找了個安全話題:“阿桑那邊應該沒事了,大概下周就會收到撤銷處分的通知。” “嗯。” “文學院那個小姑娘,你準備怎么打聽她的情況?我今天問了問之前幫忙打聽消息的同學,他說那姑娘休學在家很久了,狀況一直不太好,要找她恐怕有點困難。” 顧之臨吃完了盒飯,蓋上餐盒前還把筷子整整齊齊地并起來放進去,最后系好袋子丟進垃圾桶。 “她是鄰市人,實在不行還可以上門。”他說,“挑個她父母不在家的時候去就好。” “……行得通嗎?”薛謹有點懷疑這個辦法的可行性,“她精神狀態不好,父母會讓她自己一個人呆在家里?而且她也不見得會見我們……” 一個受過嚴重身心創傷的小姑娘,精神狀態還出了問題,像他們這種不請自來的陌生成年男性,怎么看也不像會受到友好接待的樣子。 “到時再說吧,現在還沒到那地步。”顧之臨一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模樣,給自己倒了半杯紅酒,然后問他,“給你滿上?” 薛謹便把杯子遞過去,看著半透明的酒液落進杯子里,始終還是不太坐得住,主動承認錯誤:“剛才……我不是有意要偷聽你和萬老說話的。” 顧之臨放下酒瓶,沒對他偷聽這項行為作什么評價,反而問:“你發短信的時候已經到樓下了?” “嗯,心血來潮,沒想到來的時間不太對。” 在外頭偷聽的時候他已經罵了自己百八十遍多事,但罵得再多也沒邁動腿,就那么神奇地站在門外聽了全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吃錯了什么藥,為什么突然對人家的隱私那么感興趣。 很難說是出于心虛還是別的什么,總之他挺理虧的,也沒打算逃避錯誤,索性就主動承認了:“偷聽是我不對,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顧之臨微微蹙眉,又飛快地松開,語氣有點冷淡:“無所謂,這不是什么秘密。” 其實這事沒太多人知道,萬森年有意沒對其他人透露,他也沒有向外人說這些的習慣,基本上除了老師和師母以外,知道這事的就他和他媽兩個。 現在又多了一個薛謹,但他覺得無所謂,畢竟那是薛謹。 薛謹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自己討了個沒趣,摸摸鼻子端起酒杯掩飾表情的不自然:“……哦。” 他沒問那怎么周圍沒一個人知道,明明大家都沒出國留在了江城,可他回來以后也只聽說了“顧之臨腦子有問題,畢業就進了森科,居然這會兒還沒走”的八卦。 大概只是因為他和其他人一樣,都屬于無關緊要的人群吧。 薛謹本來還想問問他mama是怎么回事,但轉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沒什么立場去問,又閉上了嘴。 那一年學費其實真不算什么,顧之臨早就可以自己解決生活費,幾千塊的學費不會對普通家庭造成什么壓力,但剛才萬森年提到的二十萬就另當別論了。他們大四那會兒,二十萬還不算是小數目,即使是蘇堯這種出手闊綽的有錢少爺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來,想來是很緊急的情況,做手術才需要這么多錢。 難怪顧之臨一直呆在森科報恩,萬森年要不主動提,這人說不定能勤勤懇懇一路干到退休。 第18章 關于那二十萬的去處,薛謹沒好意思問,最后卻是顧之臨喝多了酒主動說的。 “我爸媽那時在高速上出了車禍,交警判定他們全責。保險理賠額度有限,爸媽又都在搶救室里,我實在拿不出錢,只好找親戚東拼西湊地借了一些先給人家墊上醫藥費,但我爸媽搶救和做手術的錢怎么努力都還有缺口堵不上。我回學校辦休學時遇見了老師,他私下去了醫院了解情況,然后替我把錢墊上了。” “那你爸……” “搶救了十幾個小時,沒救下來。”顧之臨笑了笑,“不過我媽的手術挺成功,沒留下什么后遺癥,他應該挺高興。” 可都“腿腳不便”了,想來也只是沒留下其他后遺癥而已,能有多好呢? 薛謹端著酒杯坐在他旁邊,不知該說什么好。 顧之臨應該是有點醉了,他平時很少一次性說這么多話,薛謹以前也沒什么機會聽他說這么多話,眼下這個情況有點超出他的想象范圍。 不如說,從聽到他和萬森年的談話內容起,今天發生的事就像脫韁的野馬,一路狂奔向他無法控制的地方。薛謹對自己今天的心血來潮很后悔,他不擅長面對這種場面,換成別人說不定他就走了,但看到顧之臨這個樣子,他又有點難以形容的糾結,思來想去還是坐在那兒沒動。 “我之前可能有些話不太好聽,”他醞釀半天也沒想出該怎么安慰對方,最后只能這么說,“對不起了,我不知道你家……” “說什么呢,”顧之臨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又不知道,沒必要道歉。” 薛謹眨了眨眼,被他摸得有點懵。 “你沒事兒吧?” 顧之臨又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沒事,有點晚了,你喝了酒準備怎么回去?” “叫代駕或者干脆打個車……” “那再喝會兒吧。” 薛謹本能地覺得他有點吃錯藥了,但沒表示反對,反正他也沒準備現在走,都聊到這份上了,該說的還是得說。 “今天萬老跟你說那些……你怎么想的?” 他知道自己先前都誤解萬森年了,從顧之臨這個破脾氣來看,多半是他非要在森科做牛做馬,萬森年應該不是第一次勸了,今天舊話重提肯定有原因在。 顧之臨也知道他想問什么,搖頭道:“我沒打算離開森科。” 這答案也沒出乎薛謹意料之外,不如說顧之臨能這么輕易被說服才有鬼了,他在意的是其他的點:“我說森科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合伙人是跑路了嗎,這邊的人怎么都一副要各奔東西的樣子,老江那邊都收到過森科掛牌律師的簡歷。” 前陣子羅山拐彎抹角地想挖顧之臨他就覺得奇怪,后來在江少華那邊看到有點眼熟的名字,再上律協官網一查,發現那人的執照還掛在森科,薛謹才意識到,森科這回怕是真的不太妙了。 “老師準備退休了。”顧之臨說。 簡單的一句話,已經把森科目前的處境說得明明白白。薛謹愣了愣,突然明白了今天晚上萬森年為什么特意來找顧之臨說那些話。 森科是萬森年早年親手辦起來的,輝煌時期早就過了,元老該走的走該退的退,如今除了很少再接委托的萬森年以外,就只有顧之臨一個拿得出手的律師,薛謹說它是棵將死的老樹一點兒也不冤枉。他從前覺得顧之臨留在森科是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現在也還是這么想,但如果森科真的要倒了,那就不是開玩笑這么簡單了。 本來聽了他家里的事薛謹心里還有點不是滋味,這會兒突然又發覺自己已經被帶偏了:“等等,萬老都要退休了,那你為什么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