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探長I御貓妙鼠_第4章
下課鈴聲拯救了一切。可是,接下來的日子里又有什么能來拯救白巖呢,他又該如何面對突然間變成了他的“教授”的展青云?白巖的雙手死死地摳著他身前那張課桌的木桌板,指甲深深嵌進了金屬包邊的縫隙里,仿佛只有這樣才能使他從指間傳來的刺痛中鎮定下來——如果你認為白巖的憤怒是因為剛一開學便丟掉了二十學分,那大約對了百分之十,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九十的原因——大概白巖決心將它帶入墳墓吧……如果不是此時展青云故意提起,大概大家只能在白巖的回憶錄或者后半夜的墳頭上聽到后面的事情了。 所以,該死,展青云竟然不合時宜地提起了那些事—— “如果有什么你覺得不理解的問題的話——”等到學員們都魚貫而出奔向了食堂,教室里空蕩下來之后,展青云踱到白巖身邊說道,“你現在可以問了。” “我只是在想,我該裝作和你認識還是不認識?哪一種做法更利于我拿到學分?”白巖沉默了一會兒,“為什么在第一節 課上就讓我如此難堪?告訴我,我做錯了什么?”白巖接著問道。 顯然,白巖抓住了重點。這句話讓展青云心里一緊,從他嘴角的一個微微抽動就能看得出來,“我沒想到你能考入警校。” “看來,你對我的評價有點低。”白巖想了想,“這可與你之前對我的評價截然相反。”——當然會不同,畢竟那一次的評價是在床上作出的,白巖只是沒有將心里話直接說出口。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現在所說的所做的事情,與之前我們之間的關系,毫無關系。” “你不覺得這句話不管說起來還是聽起來都很拗口么?”白巖心里暗罵著“混蛋”這個詞,臉上卻面無表情地看著展青云故意問道,“我想知道你所謂的我們之間的關系,是哪樣的關系?” “有些事——你我都知道的——”展青云抿了下嘴,他頓了頓,“聽著,我希望你能選擇忘了那檔子事。”說實話,如果不是展青云突然出現在了教室的講臺上,白巖再過上那么一段時間,自己恐怕就真的忘了展青云了。而展青云嘴里說的“那檔子事”,在白巖看來也勉強算得上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發生在他十八歲生日派對后的一個意外。 “我那天喝多了。這你知道的。”展青云的聲音緩和了一些,“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其實我一直在想,或許應該找個機會跟你道個歉。只是我沒有想到會是在這樣的場合。” “好巧,我也是——我是說關于喝多了的這件事。”白巖回答道,他并沒有想到展青云會對這件事心懷歉意,但此刻他倒是很慶幸展青云的歉意,這對他來說可是個不錯的籌碼。 “我愿意接受你的道歉,只要你把二十個學分還給我,然后關于你說的‘那檔子事’,我保證一字不落地帶進墳墓里去。”白巖覺得展青云沒有理由拒絕這個如此“公平”的交易,他自信滿滿的等著展青云的答案。 “首先,別說這么不吉利的話,特別是在警校里。”展青云回答道,“其次,這不可能,沒有丁點可能,你別想了。對你的道歉是一回事,而學分是另一回事。” “這么說,你是打定主意要讓我離開警校了?”白巖不大相信這就是展青云的答案,他挑著眉毛確認著問道。 “自從我在教室里第一眼看見你的那一刻起。”展青云答道,“是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你必須離開這里。”接著,展青云還補充上一句,“越快越好。” 如果法律條文上寫著哪怕是暗喻著捅死人可以不償命的話,那在展青云剛剛這句話的尾音落地的時候,白巖估計就動手了。 白巖不再說話了,他繞過擋在他身前的展青云,向講臺旁的門口走了過去,關閉了電源的電子黑板上,白巖看到自己的身影走上前來,繼而他看清了自己的臉——對于自己的相貌,白巖向來有著清醒而正確的認識,勻稱的身材,配得上用精致二字來形容的五官——就是讓任何一個與他擦身而過的人都會忍不住再回頭看上兩眼的那種,無論男人還是女人。 要說這塊碧玉上的唯一“瑕疵”——大約就是在他清爽濃黑的短發上,額頭右側的劉海那里顯露出的一縷銀白。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他十歲左右時候,它們幾乎是一夜間長出來的。這倒是讓小時候的白巖苦惱過,他偷偷用過各色的染發劑,企圖將那一縷白發剪斷或拔光,可是它們很快還是會原樣長出來……后來,白巖只好漸漸說服自己接受了它們。而不得不承認的是,隨著白巖年歲逐漸的長大,這一小縷銀發反倒為他平添了與眾不同的味道,成了獨屬于白巖的特有的印記。 而現在,屏幕上映出來的白巖那張本應英俊的臉卻因憤怒而扭曲了。 “聽著,白巖,你不屬于這里。”展青云在他背后喊道。 “因為我父親?”白巖在門口停下了腳步,背對著展青云問道。展青云嘆了口氣。他抬起頭看了白巖一眼,張了張嘴,似乎把什么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緊接著,他又嘆了一口氣。 “那么,好吧,我換個說法。”展青云說道,“這里不屬于你。” “能告訴我這兩者之間有什么區別么?教授?”白巖說話的時候仍舊背對著展青云,“恐怕在這個問題上,您的學生并沒有聽明白。”當然有,展青云這樣想著,區別顯而易見。 “教職咖啡廳有兩道甜點做得不錯,也許你想嘗嘗?”展青云話鋒突轉,其實,展青云正有話想說,但是他抬頭突然看見了——教室后墻與天花板交接的地方,左右各有一個攝像頭,在對著他們。 白巖沒有反應過來,他原本的答案肯定是“不”,脫口而出的卻成了“也許”——這回答著實令白巖自己吃了一驚,他不可思議地用指尖輕觸著嘴唇,正思忖著原因……難道因為剛剛展青云的這句話和他腦海深處的某個背景音莫名地融為了一體? 展青云瞄了眼正在運作的攝像頭,故意提高了嗓音。 “一個年級里總會有那么幾個喜歡揪著一個問題問上個沒完沒了的學生——”展青云一邊說著,一邊從椅背上拿起了他的深栗色花格呢子的風衣披到了肩上。 “所以,我慣用的方式就是想辦法堵上他們的嘴。走吧,關于你何時辦理退學的事,我想我們可以邊喝茶邊談談。”喝茶可以,退學沒門,白巖這樣一邊想著,一邊跟了出去。 第5章 Chap.4 撞樹 白巖喜歡晚秋,喜歡溫暖卻不燥熱的陽光、和煦的風以及令整個身子都不禁柔軟起來的,帶著花香或果味的空氣。 一年中,白巖最喜歡的時段莫過于五月的清晨和十月的午后,如果你也生活在新星城,大抵也會有同樣的感覺。在跟隨展青云去往教職咖啡廳的路上,跟在后面的白巖則刻意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此刻,他們從教學樓的后面轉上了一條美麗而寬敞的林蔭道。林蔭道兩側的銀杏樹葉子的傘狀邊緣已經微微染上了金色的線條,那黃綠色之間的過渡像極了東方畫師筆下被暈染過的水彩,兩側大片的草坪還保持著最后的高傲的青翠,草坪上星星點點裝飾了些從梧桐樹上飄落下來的巨大的古銅色的葉片。 這是個不錯的校園,白巖這樣評判著——這是那種容易就讓人沉浸并陶醉的地方。想做點什么才不辜負這么美麗迷人的所在?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一想到這個詞,白巖趕忙搖了搖頭,似乎是急切地想將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從腦海中抖落出去。 白巖知道自己沒有空閑做這些浪費生命的事情,他百分百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以及他來這里的真正目的,他要從這里——星城警校——畢業,帶著最優異的成績。他要自己的照片登上學院樓大廳里方尖碑上的榮譽榜,與那些出類拔萃的學長們一起,作為警校的驕傲屹立在那里——他要讓自己的父親看到這一切,在他畢業典禮的頒獎儀式上。 他要讓父親肯定他的努力,親眼目睹這些榮譽正是他努力的回報。這才是白巖真真正正渴望得到的東西。 白巖這樣想著,直到眼前和四周已經完全見不到銀杏樹林影子的時候,白巖才意識到自己走神了,他忙收回了思緒。繼續跟在展青云后面,以他的步速不急不緩地走著。 這時,白巖打量起面前這個背影,他先沖這個背影撇了撇嘴,因為在剛才的全部計劃中——他可從沒有將這個人的存在考慮進去,畢竟白巖無法想象,在開學的第一天,自己就遇到了這么大的障礙。 對白巖來說,這真的是個很大的“障礙”——他盯著展青云那寬厚的背影,這樣想著。 星城警校最年輕的教授——展青云。 目測至少也三十幾歲了。少半是出于上天的眷顧,多半是出于他對日常體能訓練的不棄,展青云那緊實的腹肌和健碩的身材,輕易就能將他與那些警務理論的教授們區分開來。 完美的身材總讓人艷羨,讓人忍不住多看上兩眼的。但是展青云總是穿著黑色緊身作戰服來上課。這對教室里的學員們——那些將奶酪或蘋果派藏在桌子下面的學院們——恐怕不是件惹人開心的事了,因為這會讓他們對自己身上長出的每一磅贅rou,都產生罪惡感。 現在,白巖前面的展青云披了件風衣——遮住了他身材,風衣是深栗色的。白巖發現,展青云的頭發與那件風衣的顏色,是同樣的顏色。 展青云深栗色的頭發,在穿過樹葉的正午陽光的光影交替間,變得忽深忽淺。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白巖完全沒有注意到的。 白巖從沒這么全面地、認真地打量過展青云。無論是第一次在醉酒的床上,還是剛才在令他憤怒的教室里……這也難怪,那些氛圍都引起不了白巖的心情和念頭。這時,白巖完全沒有注意到展青云是什么時候停下腳步的。 “該死!”白巖低聲咒罵了一句。 無濟于事,他一下子撞到了展青云的后背。該為此說句對不起?但在白巖開口之前,他就意識到了哪里不對——他被彈開了,踉蹌了兩下,掙扎著急于站穩,卻適得其反。 而展青云此刻卻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這種體力間的巨大懸殊,讓白巖有些懊惱,甚至造成了一種挫敗感……話說,哪個男人遇到這種情況會不懊惱呢? “沒事吧?”展青云轉過頭,關切地詢問。說著,便上前扶了白巖的胳膊一把,被展青云輕巧地一拽,白巖得以穩穩站住了,身子卻被迫靠在了展青云的臂彎里。 被這樣對待,白巖不禁羞憤了起來……旁邊一定有人目睹了這一幕!——很好,他馬上就要成為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及一整個學期學院里的笑料了,白巖心想。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白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怎么還記得這個氣息!白巖無法忽視自己敏銳嗅覺的報警般的提示——這個氣息曾經帶給過他飄入云端的感覺……白巖的心中一遍遍默念著要逃開,身體卻一步步靠近展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