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長串問題砸得小六暈頭轉向，他愣了愣，只說了自己叫胡小六，八歲，住在西街六巷。

    “還委屈上了？”季晨陽納悶，“巧了我也住西六，送佛送到西吧。”

    “哎，小孩，你是不是營養不良啊，看著不像八歲……”

    后來兩人熟絡了一些，一放假，他就會遠遠的躲著，悄悄看著季晨陽每日在六巷進進出出。

    再等著季奶奶叫他吃飯，跟季晨陽在飯桌上抬杠。這時候他們才有短短的相處時間。

    “小孩，自己用過的筷子不要隨便在別人碗里劃拉。”

    小六一頓，險些被自己手里的長筷戳到眼睛。

    季晨陽：“笨。”

    “你才笨。”不給你夾菜了，討厭！

    也沒多久，兩人估摸著也就見過幾次面，吃過幾頓飯，他就要回他母親家了。

    后來就再也沒見過。

    小六捂在被子里，腦袋悶悶的想，也不怪他沒認出季琛來，這變化太大了。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夢見了季晨陽小的時候。那么乖戾的人，是怎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小六被手機鈴聲驚醒，手忙腳亂從被褥里爬出來，接過電話。

    “喂？”

    “六哥……”

    “什么？”小六問道，“大白天玩什么仙人跳？”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手機好像被別人拿了過去：“已經天黑了，你是他們朋友的話，請你來趟警察局。”

    “……”

    其實這一切起源于西街非常正常的一個夜晚，入了夜，很多白日里衣著光鮮的面具人都會來東西兩街尋歡作樂，其中也不乏有妻室家小的，往往這個時候玩仙人跳的一逮一個準，有正經工作的不敢聲張，只能吃暗虧，有老婆的更不敢咋呼，都只能打掉牙和血吞。

    打電話給小六的正是以前西街的慣犯，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俏，可惜也是不務正業的，曾經在西一巷拓展了不小的業務，也是那個時候和小六混熟的，只是后來正直的大胡子嫌棄他們干得工作不正當，把人攆走了。

    從此以后兩人便開始全城范圍的游擊式碰瓷，專挑有錢有閑的人下手，從無敗績。

    只是……

    小六下了車，面色窘迫的向警察局門口那一身齊整的白襯衣揮手。

    只是怎么就碰上了季琛呢？

    “那是你的朋友？”季琛緊了緊領帶，他的襯衣袖口整理得一絲不茍，連領口都是系得一板一眼，金邊鑲的眼鏡，整個人看起來清冷又疏遠。

    那樣的人到底是怎么變成這副樣子的？

    “怎么了？”季琛蹙眉。

    “沒……”小六跟著他進了警察局里。

    等見了受理這案子的警察小六才發現，居然還是熟面孔？

    “是你？”小警察手里拿著文件，皺皺眉又看向那對碰瓷的情侶，指著小六問，“這是來保釋你們的？”

    “是的，是的，警官……”

    小警察：“……看著面嫩啊，身份證拿出來……”

    辦手續的流程快，小警察一般工作還一邊調侃，“奇了啊，頭回見碰瓷仙人跳的碰到熟人，當事人無異議交了罰款就可以走了，再有下次就不是只交罰款了。”

    “誰知道啊，那個時候剛好路口轉彎，車輛降速，小麗瞅準時機按計劃往地上一躺，結果車上下來一個帥哥，不吵不鬧直接把人載走了，嚇得我以為遇上黑吃黑的了！趕緊叫車追了一路，誰能想到直接被送到警察局了？！”

    “有行車記錄儀。”季琛說道。

    “咳，咱們干得不是老頭老太那碰瓷勾當……”

    “行了，你們干得是□□誆錢的！還給爺貧了？”小六一腳向著這人踹過去，嚇得小情侶抱住一團。

    “慢著！”幾人回頭，是那個當值的小警察追了出來，手里拿著一沓小本子。

    “還有這個《當代社會優秀公民行為規范》拿回去好好學習學習，背面還印了八榮八恥，多背背，端正端正思想。”一本藍底紅邊印這黑色正楷大字的小冊子發到了眾人手里，除了季琛人手一本。

    小六：“……”小六看著手里的小冊子，臉黑了半截。

    “哈哈哈，六哥，季哥今兒對不住了，我和小麗就先走了啊！”許是知道理虧，小麗拉著男朋友腳底抹油趕緊跑了。

    “胡小六。”

    “啊？”小六側目。

    “手機給我。”小六懵，呆呆的交出手機，看著季琛翻出了小麗兩口子的通訊錄，手腳麻利的將二人拉黑……再把他自己的手機號存了進去……備注名是季琛……

    “走了。”季琛把手機還給了小六，摸出了一把車鑰匙，防盜鎖咿呀一叫，等季琛招呼他上車才反應過來。

    “季琛哥，你什么時候買的車啊？”小六暈乎乎坐上車前座，身下的柔軟的座椅輕輕陷下一塊，舒服！可是季琛不是剛回來兩天嗎？

    “公司配的。”

    “喔，季琛哥是做什么工作的？”

    “銀行上班。”

    “啊？前臺還是大廳經理？”小六更暈了，他義務教育的文憑還不能完全理解銀行的員工構成。

    “不是，是行長。”季琛扭了車鑰匙，小轎車一溜小煙的滑了出去，他聽到小六疑問像是難得的笑了一笑，一句話像是不起波瀾的水面傳進小六的耳里，頓時將他本就不平穩的心率驚得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