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希啞然片刻之后輕笑一聲，緊接著又輕嘆一聲，伸手在他傷處溫柔地撫摸著，又嘆了一下，才輕喚了一聲：“龍煜……”

    龍煜頓時覺得心跳得太猛烈以致亂了節奏，更覺得右肩傷處熱得發燙，轉瞬就輻射到整個背部都燙得發癢。

    美人兒你想跟我說什么？趕緊的！我等不及了啊！！

    就在龍煜凝神屏息又緊張又期待的時候，病房門被砰地推開，響起一個年輕護士的聲音：“來，測一下血壓啊。”

    心頭一股無名火在到處亂竄，龍煜強忍著想揍人的沖動，沒有轉過來。

    顧明希立刻收回手站起來騰了地兒。

    小護士一把拽過龍煜的胳膊，就開始往他胳膊上纏臂帶。

    龍煜終于爆發了，一翻身爬起來甩開小護士的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給我滾！滾出去！”

    小護士顯然被嚇著了，眨巴眨巴眼戰戰兢兢地解釋：“我就是想給你測一下血壓……”

    “測測測測什么測？你沒看見我在睡覺嗎？”龍煜朝她咆哮著，“你能不能有點兒眼力見兒啊？干嘛非得現在測？”

    小護士只差沒哭出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打擾你了……”

    “叫你滾你聽不到嗎？還不趕緊滾出去！”龍煜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生氣過，他抓起床頭柜上的杯子就想朝她砸過去，好在最后時刻還是放下杯子，將武器換成了一卷沒開封的卷筒紙。

    顧明希伸手擋下了那卷紙，安慰著那個已被嚇哭不知所措的護士小妹：“不好意思啊他這可能是起床氣，你別介意，我替他向你道歉，實在抱歉，要不你先出去吧，我也會測血壓，我一會兒測好了給你們送到護士臺……”

    見小護士哭著逃出了病房，龍煜覺得她就算滾了也解不了那股郁氣，他還忍不住在心里咆哮：你知不知道你擾了我多大的事兒？啊！過了這個村兒就真的沒這個店了！

    他直覺顧明希是要跟他說些心里話，不管這些心里話是不是他夢寐以求的，他都不想錯過。

    可這次沒能如愿，以后可能也不會再碰上這么好的機會了。

    一想到這他就覺得又憤怒又憋屈，可他剛才表現得已經很沒風度了，要是繼續沒完沒了就更顯得自己小題大做素質低下了。

    于是只好自己扭過身子生悶氣。

    顧明希定定地站在床邊，盯著他劇烈起伏的后背看了很久，這才開口問：“怎么這么大的火氣？”

    這讓他怎么回答？

    顧明希嘴唇微彎拍了拍他：“對一小姑娘發脾氣真是不應該啊，再說，暴躁型的人容易短命，容易誘發中風猝死或者心肌梗死什么的，你得改。”

    “誰暴躁型了？”龍煜翻過來瞪他，“你不都說了我是起床氣嗎？”

    顧明希臉上笑意更深：“你是不是起床氣你自己不知道？我敢瞎說你也真敢瞎承認？”

    龍煜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沒聽到顧明希的心里話又實在是百爪撓心，又不知道該怎么重新回到之前的話題，又側過身去躺著，瞬間就覺得又疼又累又困……

    第31章 大爺你喝水嗎

    顧明希見他還是沒有反應, 有些疑惑：“哎, 我說了這么多你一句都沒聽進去是吧？那你到底是哪點兒不滿意？得, 龍大爺, 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兒上，你再怎么不理我, 我也得上桿子理你。想喝水嗎？我給你倒……”

    龍煜還是不理他。

    顧明希轉到另一側：“大爺, 喝不喝您倒是說句話啊……”

    只見龍大爺已經沉沉地睡著了。

    顧明希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均勻, 他也就放心地在另一側的椅子上坐下，伸手在他臉上輕輕摸了摸, 又做賊心虛般地收回手，趴在床邊盯著他的臉看。

    龍煜將醒未醒的時候, 迷迷糊糊知道裴湛湛也來看他了，還和顧明希聊起了早上的醫鬧事件。

    龍煜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終于恍惚聽了個大概, 早上去世的老太太是拿刀捅人那中年男人的母親, 做完開腹手術沒兩天，夜里出現了術后嚴重的肺部感染, 且據鄰床病友說老太太還數次叫醒兒子說自己發燒、氣促，但兒子覺得被打擾了睡覺完全不予理會，向護士報體溫時也謊稱體溫正常（他根本懶得給母親量體溫），直到早上裴湛湛上班后去查房才發現情況危急, 再緊急搶救也已無力回天。

    他聽裴湛湛跟顧明希說：“你別擔心我, 他告不了我, 我既不是他母親的主治醫生也不是做手術的主刀醫生，我昨天夜里也不上班，我只是給他母親施行了搶救，雖然人沒救回來，但我的搶救措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他就算告醫院，告主治醫生或者主刀醫生也沒什么勝算，畢竟他自己有很大的責任。只是可惜他母親一條命啊，如果早點發現肯定能救的。”

    龍煜突然有些心慌，他并不關心裴湛湛會不會有麻煩，他只是突然意識到手術成功之后或者化療結束之后并不就是真的安全了，早上去世的老太太就是最好的例子。那么顧明希以后有沒有可能也出現術后并發癥？如果出現了，他身邊沒有人發現，導致搶救不及時……

    他睜眼問裴湛湛：“裴大夫，像明希做的那些手術，有沒有可能出院以后很長時間還出現并發癥？”

    “當然有可能。有些并發癥可能出現在術后很長時間，還有可能會有一些長期的后遺癥。”

    顧明希在一旁笑：“你們醫生就喜歡危言聳聽。”

    龍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別插嘴！我在問裴大夫。”

    顧明希嘴一撇不說話了，這人，受傷以后脾氣也變大了，還敢對他吹胡子瞪眼呼來喝去的了。

    龍煜拽著裴湛湛仔仔細細地問了很多問題，直到她回了科室，他才皺了皺眉重新倒回床上，一會兒又重新坐了起來，他已經打定主意了，要借著這次受傷的機會，出院以后賴上顧明希跟他同居。

    對，同居，住進他家里，而不是門對門住兩套房子只是每天送送飯。不然他真的沒法放心。

    顧明希將一杯溫熱的水送到他面前，見現在他一手輸液一手輸血，只好將杯子伸到他嘴邊喂他：“張嘴。”

    龍煜被咕咚咕咚灌了滿滿一杯水，心里有點甜蜜的小矛盾，被顧美人兒照顧的感覺真好，特別好，盡管他不過就是喂了他一杯水。但另一方面，又有些舍不得使喚他。

    “你讓我助理進來吧。”

    “有事？”

    “沒事，就是不想看你為我忙前忙后的。”

    “我什么也沒干，一會兒我出去的時候再讓他進來吧。”

    “嗯，那你陪我坐著就好……呃，不行，你之前還不舒服來著，又為了我跑前跑后，你累了吧，要不要躺躺？”龍煜拍拍身邊的空位，“你上來躺一會兒吧。”

    顧明希臉色微變，剛坐下去又站起身來：“我去叫你助理進來，然后我回劇組看看。”

    唉，龍煜暗自嘆氣，他這是生氣了？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聽到床上躺一會兒就那么大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