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沒了？”唐遠的語氣嚴肅，“爸，你不能瞎說。”

    “就瞎說怎么了？”

    “可以可以，誰讓你是我老子呢。”

    “你老子是誰啊？”

    “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唐寅心里那些郁結(jié)的地方被兒子這番話給疏通了一遍，他的嗓音變回了一貫的慵懶，“我看你干脆也別去國外度假了，直接去讀書算了，在我面前晃悠來晃悠去的，看著煩，我的更年期提前來的征兆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唐遠驚訝的說，“爸，你的更年期不是早就到了嗎？”

    唐寅，“……”

    “掛了！”

    “好吧，那你晚上早點兒休息，身體是革命的……”

    唐寅不給兒子說完的機會就把電話給斷了，他對老陳說，“去塞城湖那邊吧。”

    前面就是“金城”了，老陳還是什么也沒說就在下一個路口左轉(zhuǎn)。

    他心想，小少爺真是個厲害的人，一通電話打過來，總共就沒說上幾句，卻能讓老板身上的氣息從冬轉(zhuǎn)到春，整個人都和藹了起來。

    另一邊，唐遠回了男人的辦公室，見他正要下班，就快步過去，“那什么，我上次喝多了落你那兒的外套，你明天帶到公司來吧。”

    裴聞靳穿大衣的動作稍微頓了一下，“現(xiàn)在跟我回去拿？”

    唐遠傻不愣登的點頭說好。

    前半段路，唐遠都在神游太空，后半段路他的眼皮打架，這段時間他白天基本都處于暈乎的狀態(tài)，身體很沉重，哪怕是天天都有抽一些時間練功，還是沒多大改變。

    因為他晚上睡不好，自從兩個發(fā)小出了那檔子事之后，他就有了失眠的毛病。

    裴聞靳的身旁響起了呼嚕聲，他把車停到路邊，抬手理著少年額前的劉海，下一秒又把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抄進去，揉了揉那些柔軟發(fā)絲。

    “小朝……會好起來的……”

    “舒然舒然，我們要幫幫小朝，他在里面吃了很多苦，要幫幫他，幫幫他……”

    裴聞靳安撫的動作尚未做出來，便聽到少年發(fā)出痛苦的夢囈，臉上是要哭不哭的表情，“裴聞靳……我不想喜歡你了……”

    他的心臟一陣抽痛，大手捏住少年的下顎，“不想喜歡我了？”

    孤注一擲的結(jié)局就兩種，得到跟失去，五五分。

    裴聞靳其實真沒多少信心，但他走到那一步?jīng)]得選擇，就如同他愛上這個小少爺，是必然的發(fā)展。

    無論是年紀，閱歷，還是成長背景，價值觀，哪一樣跟他都不合適，他卻愛上了。

    像是一個美麗的奇跡。

    裴聞靳捏著少年下顎的手收緊力道。

    一個小孩子的喜歡能堅持多久？所謂的喜歡是有多喜歡，跟好感是不是相差無幾，混淆到一起去了？距離不可替代又差了多少？能不能明白什么叫愛。

    這些問題他都想過，盡管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他還是拿出了這些年靠拼搏得到的一切賭了這一局。

    此時聽到少年說著那樣的夢話，裴聞靳渾身僵硬的坐在車里，感覺自己活到將近而立之年，頭一次體會到什么叫彷徨無措。

    雖然得到跟失去各占五成幾率，他也做好了準備，但真的迎來那樣的結(jié)局，接受起來卻很艱難。

    愛上一個只是喜歡自己的小孩，那種感情陌生，苦澀，又很激烈。

    裴聞靳沒給自己留退路，他已經(jīng)站在了深淵的邊緣，一旦少年放棄自己，他就會孤身一人跳下去，從今往后的整個余生都會萬劫不復。

    唐寅之所以還沒讓他離開公司，離開這座城市，就是因為他沒有讓少年知道自己的心思。

    他說了，少年知道了，就算嘴上不說，那種歡喜也會從眼睛里流露出來，怎么都瞞不住，況且審視他們的是一個在商場游走幾十年的金融大鱷，一個視兒子為掌中寶的父親。

    所以裴聞靳不能說。

    在沒有足夠的時間拿到籌碼，做足準備之前，他只能暫時被現(xiàn)實推著往前走。

    裴聞靳不說，表面就維持著一種平和的現(xiàn)象，事情便留有一定的余地，不至于到?jīng)]法收場的地步。

    唐寅跟他想的問題有大多都重合了，只不過對方選擇的方向跟他不同，對方認為小孩子喜歡一個人，就跟喜歡一個玩具沒什么兩樣，過段時間就不喜歡了。

    所以在發(fā)現(xiàn)兒子喜歡自己的秘書以后，也沒有把事情挑明，頂多就是試探試探。

    確認過了，就等著看事情順其自然的走向一個終端。

    在唐寅看來，兒子用不了多久就會換掉喜歡的對象，他的人生還長得很，幾乎可以說是才剛踏上征途，等著他的是精彩且璀璨的花花世界，以及無窮無盡的誘惑，作為唐氏繼承人，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兒子絕不會在自己的秘書身上耗費多少時間。

    只要不攤到明面上來，等兒子的興趣一過，或者說秘書的心思轉(zhuǎn)移，唐遠就既不會損失一個自己親自挑過來的下屬，也不會跟兒子把關(guān)系鬧僵，皆大歡喜。

    這年頭，連愛情都脆弱的不堪一擊，更何況是喜歡。

    直到今天，那種平和的現(xiàn)象才因他準備充分的一次出擊破了一道口子，而且破的驚天動地。

    有了口子就不完整了，甚至接下來會以一種難以控制的速度破壞掉。

    都說知子莫若父。

    唐寅越淡定，越顯得他有多了解自己兒子，裴聞靳心里就越?jīng)]底，仿佛深淵里已經(jīng)伸出了無數(shù)雙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只是他從來不在外面表現(xiàn)出來而已。

    也不習慣將內(nèi)心的情緒挖到別人眼前，那樣對他來說太危險，沒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