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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凌風手持令牌,打開一道牢門,念道:“段公子。” 段無痕道:“何事?” 衛凌風道:“元淳帝駕崩,太子已薨,皇族式微,丞相推舉楚開容繼位。” “他本不姓楚,”段無痕似乎早有預料,“為了待在京城,放棄皇族姓氏。” 衛凌風點頭:“近日封城,藥王谷的人滯留在京城之內……” 段無痕從牢房里走了出來。他從獄卒的面前經過,問道:“我的劍?” 獄卒馬上取來段無痕的長劍,畢恭畢敬交到段無痕的手里,頭往下垂得更低,絲毫不敢碰觸段無痕的目光。 段無痕握著劍,沿樓梯上行。 衛凌風跟在段無痕身后,明朗的月光逐漸照入眼前,像是從陰曹地府走回了人世陽間。 衛凌風問他:“肩膀上的傷,養好了嗎?” 段無痕回答:“有勞你派人給我送藥。”隨后又低聲說:“楚家校場上,讓譚百清口吐真言的人……” “是我。”衛凌風承認道。 段無痕沒再說話。 二人出門后,一輛馬車正在等候,駕車之人是趙邦杰。 段無痕、衛凌風先后踏上馬車。駿馬疾行,駛向京郊,很快將他們帶到了一座宅邸前。 這座宅子里關著一個女人。 她穿著錦衣華服,正坐在梳妝臺前綰發,左腳的腳踝上戴著鐐銬,將她鎖在了距離一根玄鐵柱子一丈遠的范圍內。 衛凌風念出她的名字:“錦瑟?” 錦瑟回頭望他一眼,右手停在發間,試戴一支翡翠簪。她輕嗤一聲,笑道:“呦,今兒個是什么風,把兩位俊美賽神仙的公子都吹來了。” 她只看到了衛凌風和段無痕,顯然忽視了趙邦杰。 誠然,比起衛凌風與段無痕二人神仙般的相貌,趙邦杰顯得有些平平無奇。 趙邦杰出聲道:“錦瑟小姐……” 錦瑟攬鏡自照:“老娘的年紀能做你娘了!你還叫我小姐!討厭,又來占老娘便宜。” 名門正派的小姐和夫人們絕對不會講這種話。趙邦杰一時詞窮了。片刻后,他才恢復過來,質問道:“你要進京城,少主帶你來了。你要住京郊,少主給你準備了府邸。你何時才肯坦白你的蠱蟲從哪里來?你是否認識藥王谷的人?你害過多少無辜性命?” 錦瑟的體內有一只母蠱。倘若對她嚴刑逼供,她催動母蠱,就會當場暴斃。 因此,段無痕沒把她關進涼州段家的地牢。 細細碎碎的月輝灑在窗前,照入雕花銅鏡,為她增色不少。她斜睨著段無痕,指著他說:“你來,給老娘描眉、戴發釵。” 段無痕雖然清心寡欲,尚未娶妻,卻也知道,為女子描眉簪釵,應當是夫妻之間的嬉戲和情趣。 他對錦瑟說:“切莫得寸進尺。” 錦瑟笑道:“你害怕我啊?怕我玩完老子玩兒子,老子兒子齊上陣,一前一后春思蕩,夜來夜歡多癲狂……” 衛凌風生平第一次聽人說出“玩完老子玩兒子,老子兒子齊上陣,一前一后春思蕩,夜來夜歡多癲狂”這等虎狼之詞。他不由得一怔,宛若石雕一般杵在原地。 段無痕則是十分慍怒:“魔教中人,言辭如此粗鄙不堪!” “這就算是粗鄙不堪啦,”錦瑟嘆氣,“少見多怪。” 段無痕怒火沖天:“寡廉鮮恥!” 錦瑟略帶憐憫地看著他:“哎呦,你氣到冒煙了,也只會罵人寡廉鮮恥?你爹怎么教你的啊。” 衛凌風咳嗽一聲,問她:“你認識段永玄?” 錦瑟扔開簪子:“段永玄人在哪里?” “家父正在閉關。”段無痕回答。 錦瑟忽然不說話了。 衛凌風道:“要我幫你簪發嗎?” 錦瑟反問:“你是誰?” 衛凌風走到她面前,從檀木妝匣中撿起一支玉釵。 衣袖遮擋了衛凌風的手腕,他的手指修長勻稱不似凡間之物。比起那一支靈璧玉釵,他的這只手更像是精雕細琢的稀世珍品。 銅鏡中倒映著錦瑟的容顏,她忽覺自慚形穢,肺腑間滋生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恨惱意。她揮袖掃清桌上的釵環粉盒,但那些東西并沒有落在地上,而是被一陣詭異的風托住了。 她神色大變,驚道:“無量神功?” 她怵然發問:“你到底是誰?” 衛凌風道:“云玱。”又折回最初的問題:“你認識段永玄?” 錦瑟起身,卻摔倒在凳子邊上。 她雙腳蹬地,猛然向后退,與衛凌風隔開三尺,才說:“什么認不認識的,段永玄是我的老情人。我連他股間長了幾顆痣都記得清清楚楚。段無痕,按規矩講,你要叫我一聲小娘。來啊!你叫一聲小娘,讓我聽聽。” 話音剛落,段無痕拔劍出鞘。 趙邦杰忙說:“少主,少主息怒!小不忍則亂大謀……” 段無痕道:“她滿口污言穢語,不必再問。” 錦瑟勾唇,瞟視著段無痕:“壞種,你跟你那沒心肝的爹一樣。要不是老娘告訴你,藥王谷照顧著狗皇帝的身子,伽藍派續著狗皇帝的命,你還把江湖八大派當作大好人吧?怎么著,利用完老娘,又要拔劍砍老娘?” “確實,江湖八大派表面上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實際上受到朝廷各種庇護,占盡各種好處,”衛凌風繼續問道,“錦瑟姑娘,你和烏粟是故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