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徐后傳_分節閱讀_204
哀莫大于心死。 看著大謝氏欲言又止的樣子,馬皇后胸口像是被打了一悶拳,眼睛一陣酸澀,“侄兒媳婦,你有什么交代的嗎?” 大謝氏用盡全身力氣,吐出四個字,“稚子無辜。” 馬皇后說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鐵柱的。” 大謝氏瞪大眼睛,劇烈喘息片刻,艱難的說道:“還有……鳳兒。” 馬皇后說道:“皇上和徐大將軍都不會放棄尋找她的下落,如果有天真的找到了,我也會對她好好的。” 大謝氏死了,死不瞑目,漸漸散開的瞳孔,滿是嘲諷和不甘。 馬皇后親手合上了她的眼睛…… 馬皇后陡然站起來,說道:“我要見皇上,善圍,想法子拖一拖朱守謙那邊。” 胡善圍心中大喜,說道:“是。” 朱橚慌忙問道:“母后,那我四哥怎么辦?” 馬皇后嘆道:“傻孩子,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先救得一個十萬火急的,另一個我會另想法子撈回來。” 清冷的宮殿中。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送郡王上路。”老太監指使手下的一個小內侍。 小內侍手捧著一個剔紅茶盤,茶盤上擺著一壺鴆酒,一個竹根雕琢的杯子。 據說是防著賜死的人摔破杯子,撒潑鬧著不肯死,所以將瓷杯換成了竹杯,怎么摔都摔不破。 靖江王朱守謙自知大限已到,這一天他已經夢到過無數次了,他對著父母陵墓的方向磕了三個頭,平靜的說道:“爹,娘,兒子要和你們團圓了。” 小內侍端起酒壺,往竹杯里倒酒,眼睛的余光卻看著窗外。 壺口的鴆酒形成一條細線,緩緩傾注在杯子里。 老太監不耐煩的催促道:“磨磨蹭蹭,倒一杯酒都那么慢,咱家聽得都快尿出來了!” 此時才倒一半,小內侍干脆停下來,擦著額頭的冷汗說道:“公公,奴婢進宮當差不到兩年,頭一回干這種賜死的活計,害怕。公公且容奴婢先緩一緩,待會送郡王上路。” 老太監說道:“怕什么?咱們是奉皇上口諭辦事,別說賜死一個郡王,就是賜死親王,咱們也要照做,快點,咱家趕著回去復命。” 小內侍陪笑道:“公公說的極是,奴婢想岔了,沒什么好怕的。只是——公公,您看皇上的口諭是賜死郡王,又沒說非要在某個時辰之前送郡王上路,奴婢覺得先等一等,萬一有什么變故,人死不能復生,咱們這些螻蟻般的小人物,實在擔待不起啊。” 老太監覺得有點道理,小內侍趕緊殷勤的給老太監捧上一杯茶,去了外頭和守門的侍衛低聲說道:“善圍jiejie那邊有沒有消息?你快告訴她有事趕緊做,公公那邊拖不了多久了。” 侍衛點頭說道:“已經派人把這地方告訴她了,你盡量往后拖一拖。” 小內侍回去伺候茶水點心,再香的茶續過兩道熱水,都會沒了滋味,老太監將茶杯一擱,“好了,時候不早,動手吧。” 小內侍往火盆里添炭,突然捂著手指頭說道:“哎喲,奴婢的手燙了一串燎泡,奴婢去包扎一下,馬上回來。” 老太監擺擺手,“罷了罷了,你們這個小猴子討打賞的時候比誰都精明,真正做事就扮作縮頭烏龜,就這種德行,啥時候才能混出頭,咱家親自來。” 老太監提起酒壺,小內侍趕緊攔道:“公公,這——” “起開!”老太監一腳將小內侍踹開了,“耽誤了時辰,你我人頭不保!” 老太監將鴆酒端到里間,對朱守謙笑呵呵的說道:“郡王,皇上開恩,賜鴆酒一杯,讓郡王體體面面的走,留個全尸,希望郡王感激皇上的恩德,切莫推脫掙扎,逼咱家強灌,那就辜負皇上的恩典了。郡王向來是個爽快人,想必死也要死的痛快體面,您說是不是?” 朱守謙接過酒杯,懶得看老太監面目可憎的嘴臉,正待一飲而盡,小內侍突然沖過來,打翻了酒杯。 鴆酒撒了一地,竹根酒杯骨碌碌在地板上打著滾。 “王景弘!抗旨不尊,你想造反嗎?”老太監大怒,扇了小內侍一耳光。 這個叫做王景弘的小內侍顧不住捂臉,撿起地上的杯子解釋道:“公公,奴婢是怕這鴆酒倒出一半涼的太久,藥性恐怕失靈了,不敢給郡主喝。奴婢這就洗洗杯子,重新倒一杯。” “不用!”老太監囫圇個將酒壺遞給朱守謙,“郡王湊合湊合喝了吧,反正都要上路。” 朱守謙接過酒壺,一個風也似的人影闖了進來,打翻了酒壺,這個酒壺是青花瓷燒制的,可不想竹杯那么抗摔,落在地板上,立刻粉身碎骨。 “大膽!”老太監正要爆發,兩個侍衛一左一右裹挾住了他,喝道:“休得對胡掌記無禮!” 胡善圍見朱守謙無事,松了一口氣,說道:“皇上有旨,送靖江王朱守謙赴桂林就藩,無旨不得進京。” 老太監目瞪口呆,“可……可皇上口諭是賜死靖江王。” 胡善圍冷冷道:“你好大的膽子,敢假傳圣旨!來人,送他上路。” 一條白綾,一根房梁,老太監伸長了脖子瞎撲騰,房梁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門外小內侍王景弘聽著聲響很快變小,消失,嚇得如雪人般僵在原地。 胡善圍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對侍衛說道:“好了,去收尸吧。” 王景弘追了上去,低聲問道:“善圍jiejie,以后我若是遇到這種情況該怎么辦?明明是皇上改變了主意,那個老太監沒有錯。” 胡善圍說道:“你要記住,帝后永遠不會錯,錯的都是辦事的人。” 王景弘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凌晨,周王朱橚拖著疲倦的腳步回到百草堂藥鋪,和徐妙儀說了朱棣和朱守謙的結果,一人貶為庶人,一人立刻就藩,這輩子都不可能回到京城。 朱橚嘆道:“……父皇氣得砸爛了半個御書房,我們誰都不敢進去,就聽見里頭父皇母后激烈的爭吵,母后出來時眼睛都哭腫了,額頭上還有血,這樣的結果雖不算好,但母后已經盡力,所以四哥他——誰都無能為力。” 徐妙儀一整夜都如火上烤著般的焦灼,聽到這個結果,她的眼神發直,緊緊的握著劍柄,“我要殺了李善長!我一定要殺了他!” 朱橚心頭一股無名火沖來,對著徐妙儀狂吼道:“夠了!這個時候還想著復仇!我四哥怎么辦啊?父皇將他從宗室除名,他從此一無所有!都是你害的,要不是遇見你,他早就娶妻生子,享受著燕王的尊榮終老。” 徐妙儀一愣。 朱橚頓了頓,低頭說道:“對不起,我失態了。四哥若知道我這樣罵你,定不饒我。” 徐妙儀說道:“你說沒錯,是我害了他。” 朱橚說道:“上一輩人恩怨,孰是孰非,我并不清楚,也改變不了結果。可是你和四哥……你們兩個以后該怎么辦呢?難道相愛的人都不能相守么?” 同命相憐,朱橚其實在感嘆自己和王音奴。 徐妙儀目光一凜,“誰說不能相守?我愛的是他,管他是親王還是邊關小卒。” 徐妙儀跑出門去,朱橚叫道:“你要去哪里?” 徐妙儀回頭說道:“去找他,我知道,他在等我。” 臘月的凌晨,空氣都似乎被凍住了,每一口呼吸都很困難,像是吸進去了一塊塊寒冰,在鼻腔和咽喉持續的溫暖下才能勉強下咽。 徐妙儀心中燃著一團火,無懼嚴寒,往魏國公府瞻園方向走去,朱橚只是說朱棣被發配去了邊關,具體在什么位置,他一個不問世事的閑散王爺是不知道的。 倒是終日無所事事的紈绔子弟、二哥徐增壽的狐朋狗友眾多,從世家子弟到街頭混混都能稱兄道弟,他有本事打聽出朱棣的下落。 街角擺著一個餛飩擔子,明教長老狐蹤對著她點點頭,“想知道燕王的下落嗎?跟我來。” 徐妙儀跟著狐蹤繞過兩個巷子口,坐上一輛馬車出城,在一處田莊停下,剛剛下車,就見義父道衍禪師騎馬奔來。 道衍大聲叫道:“不要信他!” 作者有話要說: 鄭和,王景弘,還有候顯,這三個太監是下西洋的黃金三人組,也都是judy的心腹。 候顯還是藏族人呢,很會搞外交。Judy手下還有一個叫做亦失哈的女真人太監,也是各種功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