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趕在春節(jié)的一星期前到來。

    第二天是小年，北方的習俗是吃餃子，林溯買餃子皮打算自己包。

    蝦rou和豬rou分別剁成泥，混入芹菜碎、姜末、生抽、醬油、鹽、香油攪拌，做好這些，林溯才從廚房探身朝外邊喊：“小洄，過來包餃子。”

    “好——”

    “這些是蝦rou的。”他示意她自己動手。

    小時候干活的次數(shù)不少，但林洄對料理食物這塊實在是沒什么天賦，她才包完一個，林溯就看不下去了：“你要不還是別包了？”

    面前的餃子呈磕磕絆絆的半圓形，餃子邊還有凹凸不平的手指印，只有肚子那塊有點鼓起來。

    林溯雖然早有準備，但再一次看到她包的餃子還是忍不住退怯：“小洄……”

    “嗯？”林洄看著自己手中的餃子，微微蹙眉，嘴角嚴肅地撇著，一副不甚滿意的樣子。

    “……還要包嗎？”

    林洄看他一眼，把餃子擺到盤子里，鼓著臉生悶氣：“那我不包了。”

    “好，”林溯一臉無奈地笑起來，“那你等著吃就好了。”

    她默不吭聲地洗干凈手，走到他身旁。

    他以為她還沒消氣，正打算安慰她，卻猝不及防被摟住了腰。

    “怎么了？”

    林洄搖搖頭，只是從身側(cè)抱著他，發(fā)頂蹭著他咯吱窩，他好笑道：“你這樣我不方便包餃子了。”

    她不放手，一點點挪到他身后，臉埋在他背后的衣服上。

    林溯覺得她這種像沒斷奶的小孩行為可愛得不行，便不再說讓她放開自己的話。

    林洄抱著他一會兒后，從后邊探出腦袋看他包餃子。

    “不無聊嗎？”

    “嗯，”她搖搖頭，眼睛盯著他手上的連續(xù)的動作，“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是啊。”

    “……”

    “不過這樣也好，那就只能讓我一直照顧你了。”

    “唔。”她勾著唇偷偷笑起來。

    “快包好了，你把鍋里的水燒……”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他的話。林洄放開他，出了廚房拿起他的手機：“哥哥，不認識的號碼。”

    “你接一下吧。”林溯就快包好最后幾只餃子，不想再麻煩一步。

    林洄依言接通：“喂？”

    “哦，是林洄啊，你哥哥呢？”

    對面的聲音即使隔著電波也讓她一下就辨認出，原本翹著的嘴角也耷拉下來，她拿開手機，按下掛斷鍵。

    林溯終于包完所有餃子，洗干凈手，朝她走來，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拿過她手中的手機，鈴聲又適時響起，他按下接聽鍵，就聽到對面那個男人的聲音：“怎么掛斷電話了？”

    “是我。”

    “哦，林溯啊，”男人的聲音帶著這個年紀的中年男人該有的厚重，又因為常年吸煙變得沙啞，他吸了一口氣，又試著擺出家長的樣子，“今年回來過年嗎？”

    林溯沒有說話，呼吸明顯粗重起來。

    “不管怎樣，總要回家過年。”他大概也清楚“不管怎樣”里的內(nèi)容實在不算什么好的回憶。

    林溯看了一眼林洄，揉了一下她的發(fā)頂后走到陽臺，室外的寒意讓他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一些：“我們不會回去的。”

    “誒……”林宏強重重嘆了口氣，“我知道之前的事情爸媽過分了，但無論如何你們都是我的兒女……”

    林溯的思緒漸漸游移，他不明白他怎么還有臉面說出這種求和的話，男人的聲音離他十分遙遠，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林洄那張柔和臉蛋上的倔強神情，她從來沒有說過什么，卻從一開始就對這些人不抱期待了。

    他明了，無論是為了meimei還是自己，都應該和他們一刀兩斷的。

    “你們以后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他覺得自己前所未有地冷靜。

    林宏強原本還算緩和的語氣陡然尖銳起來：“你什么意思林溯？考上好大學就不要父母了？你不知道自己是誰養(yǎng)大的？……”

    大概是被學校告知了保送的事情，所以才興師動眾地來找自己。

    果然如此啊……因為有利可圖才想到自己的孩子。

    他的語氣冷酷又果決：“我會在大學畢業(yè)之前給你們一筆錢，但是如果再來找我和小洄，我會報警。”

    對面終于噤聲，大概是終于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把柄竟然在他手中，嘟嘟囔囔地恨恨兩句臟話便罷休了。

    林溯掛斷電話，呼出的氣息化成霧氣在眼前氤氳開來，他轉(zhuǎn)過身，正對上林洄注視自己的目光，他勾了勾唇，卻沒能完整地笑出來。

    *

    之后林溯和班主任說了隱晦地提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班主任了然，歉疚地表示再不會讓學校將兄妹倆的情況透露給他家人。

    兄妹倆本以為事情告一段落，沒想到過了幾天，又接到了電話，這次卻是李麗芬打來的。

    她的話語中盡是歉疚之意，可翻來覆去只有“對不起”“爸媽也沒辦法”這幾句話。

    手機開了免提，林洄靜靜地聽著，內(nèi)心毫無波瀾，可抬眼就看到林溯抿著唇，垂著眼盯著手機。

    她知道哥哥和她不一樣，她從來只有哥哥，可哥哥還曾感受過家人溫柔的對待。

    林溯記憶中的母親是軟弱卻溫柔的，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卻也會叮囑他照顧meimei。

    女人最后讓他們照顧好自己，欲言又止后是沉默。

    “沒有其他事就掛了吧。”

    “啊……哦，好，好。”李麗芬的聲音明顯慌亂了，最終還是沒能再說更多。

    林洄率先掛了電話，抱住一言不發(fā)的林溯：“你后悔了嗎？”

    林溯搖搖頭，嘆了口氣：“沒有。”他伸手拍拍她的背作安撫狀。

    她的耳朵貼著他的胸膛，聽到他平穩(wěn)的心跳，好像要通過這種方式來確認他是否誠實。

    林洄想不通，為什么這個世界上總會有其他人牽絆住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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