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熱鬧起一波，林溯沒辦法再自欺欺人地待下去，他和周瑞澤說了一聲，不等對方挽留就往外走。

    出了KTV，呼出的氣息都散成白霧，這個日子打車并不方便，商業(yè)中心的人來人往，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很多人聚集在廣場的大屏幕附近等著元旦的倒計時。

    林溯擠出人群，朝廣場外徑直跑出去，他一邊跑一邊注意著車輛，妄想有一輛空余的出租車能載著自己立馬回到家。

    跑出商業(yè)區(qū)的時候他已然放棄了這一想法，只邁著兩條腿不停地奔跑，這是所有人的都?xì)g聚的日子，沒有人會關(guān)注這個獨自奔跑的少年。

    身體漸漸熱了起來，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水，耳邊只有呼呼的冷風(fēng)聲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身體很累，但他無暇在意，一想到是自己將林洄拋下，讓她一個人在家里，他就覺得自己愚不可及，明明她只有自己一個親人了，明明是自己決定了要保護(hù)她，要讓她快樂幸福的，可自己卻魔怔地在漩渦中看不清狀況。

    他明明只要像以前一樣就可以了，可是自己今天卻連這一點都沒有做到。

    眼前的景色快速地向后撤退，他像奔跑在流動的空間之中，即使精疲力盡，他也不敢停下腳步，他怕自己追不上今天的時間。

    等林溯到家門口的時候，反而倒變得躊躇不前，他害怕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深吸一口氣，他打開了門，室內(nèi)寂靜無聲，沒有燈光，只有餐桌上的生日蛋糕燃著蠟燭，是已經(jīng)燃燒一段時間的狀態(tài)，燭淚緩緩流動著，像丑陋的人臉上蜿蜒的的淚痕。

    林溯打開燈，自己的房間，林洄的房間，衛(wèi)生間都沒有她的身影，他驚惶起來，心跳加速，卻不得不讓自己冷靜下來。

    “叮咚”，突然發(fā)出的手機(jī)聲響在讓他回過神來，他循著聲音，在沙發(fā)上找到林洄的手機(jī)，姜妙初發(fā)的信息讓手機(jī)屏幕亮著：

    ——別忘了十二點廣場那邊放煙花，你家樓層低，去天臺應(yīng)該比較好看。

    林溯攥緊了手機(jī)，奔出家門往樓梯跨步而上。

    小區(qū)老舊，最高也只有八樓，平日里住戶會在天臺種點蔬果花卉，在空曠的平臺曬曬被子。

    他祈禱林洄真的只是去看煙花。

    通往天臺的鐵柵欄有些銹跡，推動時很容易發(fā)出聲響，他極力放低音量，小心地推開。

    視線直射的地方，林洄正貼著圍欄背對自己，肩背微微縮著，像只幼小可欺的動物，林溯不能分辨她是在期待看煙花，還是為攀爬圍欄做準(zhǔn)備。

    那邊的少女似有所覺，身形緩慢地晃了晃，林溯快一步走過去，未等她轉(zhuǎn)身就從身后摟住她。

    “哥哥？”大概是很久沒說話，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啞，又帶著不確定的試探。

    “嗯。”因為長時間的奔跑，他的喉嚨像火燒一樣，肺里涌出血腥氣，只輕輕地回應(yīng)她。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忘記了嗎？”她幽幽開口，像是陳述。

    “……抱歉，我答應(yīng)過你要一起過生日的，”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我來遲了。”

    林洄搖搖頭，自說自話似的開口，不在意唯一的聽眾是否在聽：“小時候，你不在家的時間里，我每天都覺得很難過，但是想到你會回家，就覺得不那么難熬……”

    他摟緊了她纖瘦的身體。

    她緩緩地，壓低自己的聲音：“我本來以為，以前的痛苦過去了，我會過上很幸福的日子，每一天都能和你在一起，可是不行，總有一天，我們不會只有彼此……”

    “不是的……”林溯想辯解，可是什么理由都蒼白無力，便不能繼續(xù)下去。

    “真的嗎？可是你連今天都和別人在一起，那些人里會不會有人喜歡你，會不會是你以后的女朋友，妻子……”

    “沒有……”他下意識回答。

    “那以后呢？”她的聲音越來越苦澀，“我只能笑著祝福你們，為了不被她懷疑，我說不定還要找人結(jié)婚，還要和我不愛的人zuoai……”

    他的手指要陷進(jìn)她的皮rou里，要觸到她的心臟。

    “好痛啊……”或許是將她掐疼了，她的身體微微顫抖，通過他的手臂，傳到四肢百骸，“我本來以為我可以接受的……對不起，哥哥，我連你和別人一起過生日都無法接受，我好痛啊……”

    “我在想，如果我不在了是不是就能做到不在意了呢。”

    “不會的，”他否認(rèn)道，“你要繼續(xù)在意，你不用委屈自己，我不會和別在一起的……”

    “可是我的感情是你的累贅啊。”

    “不是，”他扶著她肩膀轉(zhuǎn)身，直視她的雙眼，“你從來都不是我的累贅，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哥哥，”林洄一寸一寸地逡巡他的神情，“你會愛上別人嗎？”

    她的目光像針尖一般刺過來，他重來沒有看到過她這么尖利的目光，那雙眼睛總是柔和無害的，可現(xiàn)在的她像撕掉了一層薄薄的面具，將真實的自己一點點展露在他面前。

    林溯的心不可控制地一顫，他堅定地和她對視：“不會。”

    “哥哥，你愛我嗎？”她的目光又變回平日里那樣，連帶聲音也染上一點笑意。

    “愛。”

    “哥哥，”她終于探出手，回抱住他的腰，將毛絨絨的腦袋靠在他的胸口，“我也愛你。”

    我最愛你。

    我永遠(yuǎn)愛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她不停地在內(nèi)心呼喊，壓抑住想要呼喊的欲望。

    他垂下眼簾，眼神晦澀，緊緊擁抱她，不留一絲空隙。

    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再無可能逃離她的機(jī)會。

    她在他懷中，微瞇著眸子，眼中閃著驚人的光芒，緩緩勾起唇角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