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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對一個六歲大的孩子設(shè)防,即便生性多疑如李烑也是一樣。 十余年來我在李烑身邊長大,日復(fù)一日專心讀著圣賢書,做他最為忠心耿耿的義子,與爹亦相見得不多; 父子間的情誼本就不算深厚,以至于到后來,爹見我也只是客客氣氣地點一點頭,仿佛他當(dāng)真只是個與我無關(guān)的恭寧伯。 我知曉爹是不想我再被卷入這些上一輩的恩怨糾葛,李烑也好李燝也罷,只想帶著我和日漸長大的弟弟逃之夭夭,去做市井間最為恬淡尋常的一家三口,卻不想這等消極的念頭卻令我更加痛恨他的軟弱。 這些年來我也曾試探般問過李烑賜死娘親的緣由,他曾在某日喝酒時模糊地道了兩句,說是當(dāng)年孟惜潭為了陷害后宮中某位正得寵的美人,便親手縊死了自己本就虛弱的皇子栽贓陷害于她,他為了不至于讓這等駭人聽聞的丑事驚動天下,更為了保全驍定將軍的名節(jié),才教那若干后妃一同給她陪了葬。 彼時李烑醉得昏沉,孰不知我早已看著他咬緊了牙關(guān)。 那樣柔心弱骨、溫婉賢良的娘親,曾經(jīng)每晚都會無比愛憐地哄我入睡的娘親,卻被他誣蔑成了為爭寵而不擇手段、甚至毒害親兒的惡婦;這筆賬,我定要他日后來償還。 我不會像茍且偷安的爹一樣輕易地放下這仇恨;更何況男子漢大丈夫,也定要做個青史留名的賢士才行。 我不但要李烑這個狗皇帝給娘償命,還要看著小侯爺親手被我捧到那個位子上,在我的輔佐下重振這李氏江山。 我考入翰林,被李烑擢升為吏部考功司主事的第二年,那個作為恭寧伯世子長大的孩子也被他封了侯。兩人平日里鮮少能有交集,我也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幾次小侯爺,心下知曉這無論是我的弟弟,還是李燝那位幸免于難的世子,都是我要侍奉終生的人。 我的命被拴在他身上,這輩子也掙脫不得。 遠(yuǎn)在西域哈密,爹與蕭璞偶爾會互通些書信,我也因此結(jié)識了蕭大人的幺子安沐里,知曉這是位天縱奇才的胡血少年,這之后便與他成了無話不談的筆友,自然也將自己的復(fù)仇計劃以及雄心壯志告訴了他。 時機既到,安沐里便隨著蕭璞風(fēng)風(fēng)火火歸了京,搖身一變成了蕭郎蕭濃情。 我與蕭濃情互通書信十年,本都是彼此唯一知根知底的友人,他回京后,也著實稱兄道弟了一段時日;本以為只消慢慢按著原先的籌劃來走,便不會再出什么差池。 直到他春闈過后,為了盡快在這京中立足,下定決心去招惹了小侯爺。 小侯爺自小見慣了溫軟順從的中原美人,哪抵得過他這般胡血美人的辛辣攻勢,一早就情不自禁地被他引誘了去,看得我心中后悔不迭;早知如此,還不如我先他一步去挑了于情愛之事尚且懵懂的小主子,而他若能喜歡我,之后還能更省事些。 從花想樓那晚的試探來看,小侯爺確乎是只需有人推一把,便會很快淪陷的純情小少年,被我壓制在雅座間時那一雙大而圓的星眸也驚愕無比地睜著,身軀雖也在微微顫抖,卻好似對這般陌生的情潮很是好奇。 多年后我也曾想過,若那晚我當(dāng)真佯裝不知,就那么抱著懷里的軟玉溫香親了下去,比蕭濃情更早一步與他拉扯不清,興許也就沒有日后那么多恩恩怨怨的波瀾了。 只是彼時我雖不滿蕭濃情自作主張去親近小侯爺,在花想樓也隱隱出言挑撥過,卻并未真正將此事放在心上。 無論小侯爺?shù)挠H父是李烑還是李燝,鐘情之人是我還是蕭濃情,只要能被我們牢牢握住,便絕不會在最后關(guān)頭功虧一簣。 而他性子不穩(wěn),又多年來被李烑和爹嬌寵得太過天真,知道得太多亦沒什么好處,還不若就這么看著他和蕭濃情糾纏下去,在黃袍加身前度過這段爛漫無憂的歲月。 只是蕭濃情此人雖少年老成,心機深沉,卻還是被蕭大人在那魚龍混雜的西域王庭保護(hù)得太過周全,于情愛之事上不甚開竅,更是單純得近乎于匪夷所思。 不然也絕無可能一面被小侯爺扮成的姑娘家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一面又在掙扎著該如何在心有所屬的情況下去斷小侯爺本尊的袖;若非他當(dāng)真跟我道出了自己的苦惱,我倒還以為他只是遲鈍而已。 他不通情/欲,自然不懂那些青樓的jiejiemeimei平日里是在圖他什么,辦完案后便跟我說要去和她們道別,而我也悠閑地跟了過去,只挑著眉在隔壁的雅間等著看他笑話。 看到蕭濃情果不其然地被那些個女中豪杰下了藥,狼狽不堪地推開她們逃出去后,我便領(lǐng)著方才查抄了市舶使的一眾武官慢悠悠地跟上去;見他已是被花街打手圍堵在了巷口,便極好笑似的嘆了口氣。 剛想要替他解圍,卻見他慌不擇路地一頭撞進(jìn)一個路過巷口的行人懷中,微瞇了眼睛定神看過去,竟是方解了禁足令的小侯爺同他的酒友。 小侯爺我雖然熟悉,可他身邊的那位御史公子崇睿卻并未打過交道,只知曉兩人是情同手足的發(fā)小,現(xiàn)下看來,也應(yīng)是當(dāng)日與他一同扮作女兒家,夜闖花想樓的那個藍(lán)衣姑娘了。 先前我從未在意過這個少年,也只將他看成是小侯爺?shù)母接?,不曾想到這位御史公子武功竟十分了得,主動為那兩人引開了一眾打手不提,折了根樹枝就與這些手執(zhí)利器的夯漢打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