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見我行了禮，抬腳似是要到龍床邊來，便嘆氣道：“鳴鳴不要到朕跟前，只隔著屏風(fēng)與朕說話便好。”

    內(nèi)侍公公給我搬來了軟椅，我便也只好依言在那扇緙絲鑲金的屏風(fēng)后坐下，隔著薄薄的屏畫去看那尚躺在龍床上咳嗽不止的影子，半晌低下頭來，只覺得鼻間酸澀難言。

    我不知正當(dāng)壯年的皇上怎會好端端的忽然病成這副模樣，即便我并不是他以為的親兒，這些年父子般親厚的情誼總歸是真，無論他日后查明了我的身世后會如何處置，我卻也不想這江山就此失去他的鎮(zhèn)守。

    皇上見我難過，便開口有一搭沒一搭地同我聊了幾句，問過我這幾日在太學(xué)的課業(yè)、侯府事務(wù)是否一切順?biāo)欤┝吮阌痔苫厝ィ]著眼睛似是小憩起來。

    好半晌才從喉間溢出一絲嘆息，道：

    “鳴鳴啊……朕這輩子沒對什么人上過心，你便是其中一個(gè)，朕寧愿每日在朝堂上看那些個(gè)老臣的苦瓜臉，也不想見你有一絲一毫的不開心；你若不想娶妻，那便不娶，你若想跟那蕭家小子斷袖，朕也由著你。”

    我聽罷一愣，下一刻便又紅了眼眶。

    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見皇上又道：“眼下朕也不知還能捱到幾時(shí)，唯恐明日醒來便是余生的最后之日；不妨來說說，鳴鳴最想要的是什么？朕哪怕掏空了這國庫，也定會實(shí)現(xiàn)鳴鳴的愿望。”

    “……”

    皇上這話的意思，其實(shí)已經(jīng)暗示得十分明顯。

    而我在屏風(fēng)后跪下去，只朝著龍床深深俯首道：

    “臣只愿皇上龍?bào)w安康，千秋萬代，鎮(zhèn)我河山。”

    ……

    我這話是真心的，比真金還真。

    而皇上若了解他作為親兒來疼寵十余年的極樂侯，也定能聽出我的真心。

    我回了自家侯府，脫下外袍教小丫鬟拿去疊了，慢悠悠地走到書房前，抬手還未觸及門沿，便又是嘆了口氣。

    總覺得皇上這個(gè)病來得太過突然，背后似是藏著些什么我所窺不見的玄機(jī)一般；可是皇上早已暗地里調(diào)了兵去監(jiān)視鎮(zhèn)南王，此時(shí)他人尚在云南，又怎可能會現(xiàn)身京城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推開書房虛掩著的門時(shí)，蕭濃情正趴在書案上打盹，水一般柔滑的青絲瀉在肩頸后，手上還握著一卷折了角的兵書，端的是一副美人秋睡圖。

    近些日來不用上朝，蕭濃情多了些與我共處的時(shí)候，加之兩人心意相通，每日精神都好得出奇，看上去確乎也愈發(fā)可口起來。

    我見他面色嫻靜，忍不住湊近去瞧，只覺得眼下這胡血白瓷般的肌膚比往日還光滑許多，便伸出手來捏了捏他的臉頰，又盯了那高挺的鼻梁下紅潤的嘴唇一會兒，低頭啄了一下。

    涼涼軟軟的，似乎方才吃了茶點(diǎn)，唇間有甜絲絲的桂花味兒。

    蕭濃情在夢里毫無自覺地呢喃一聲，好似有根羽毛在我心頭撓了撓；正猶豫著要不要挑開他的唇瓣再多占些便宜，下一刻只感到熱汽撲面而來，牙關(guān)也被一尾蘇醒的游魚強(qiáng)行闖入，登時(shí)被親了個(gè)猝不及防。

    蕭濃情揉著惺忪的碧眸，當(dāng)即撲上前來與我親熱了一番，這才略有不滿地圈住我的腰身，仰著頭看我道：“大清早的是上哪兒去了？明日我便要起程到大名辦案，這個(gè)時(shí)候還肯不多陪陪我么？”

    見他語氣幽怨，卻也并沒有問難的意思，我低頭親了親他光潔飽滿的額頭，任他八爪魚似的掛在身上，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潤潤桑，這才道：

    “我方才去見了皇上。”

    想起之前在乾清宮看到的種種，我的神色便黯然下來，又朝清醒過來的蕭濃情看去，不知該如何與他提起皇上的病情。

    蕭濃情眨眨眼，若有所思地觀察著我的臉色，顯然誤會了我的意思。“……怎么，當(dāng)家的還懷疑是我毒害皇上不成？”他將環(huán)在我腰間的手臂圈得更緊了些，樣子很是委屈。

    我一愣，趕忙搖頭道：“不不，我信你。”

    “……”

    他微蹙著眉看了我良久，這才莞爾，腦袋愜意地蹭在我的小腹間，輕拍著我的手臂安慰道：“不要擔(dān)心，晟鳴；皇上不會有事，你也定會如愿以償。”

    ……

    不知為何，原本還在為皇上的病情憂心的我在聽到這話后，竟當(dāng)真放心了許多。

    興許是因?yàn)楹V定蕭濃情不會騙我，那么他說皇上不會有事，皇上就一定能夠安然無虞。

    我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徑直將遍體幽香的蕭濃情抱上書案，便要?jiǎng)邮秩グ撬囊律选Ｒ娢疫@回竟如此主動(dòng)，且還是頭一回在青天白日下想要與他親熱，蕭濃情略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順手將書案上的簿冊和茶盞推到一邊，很是柔順地?cái)傞_了身子任我動(dòng)作。

    然而我摟著他纖細(xì)的腰身糾結(jié)了一會兒后，毅然決然地又將他的衣裳拉了回去，道：“不行，你明日還要趕路，今兒個(gè)還是算了。”

    聞言，原本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碧眸期待我動(dòng)作的蕭郎微微一哽，臉頓時(shí)垮了下來。

    他撒嬌似的抬腿纏上我的腰，卻又被我強(qiáng)行合了起來，已是打定了主意不可做到最后一步，想著只像游湖前那般互相紓解一番便罷。

    蕭濃情見我神色堅(jiān)決，便又撐起身來抱住我，手指在我脊背上若有似無地畫著圈，可憐兮兮道：“晟鳴……趕路不會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