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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默默地喝完小白菊后,便一溜煙兒下了樓,躲到樹后瞇起一雙犀利的眼睛,打算看看這只貌似與本侯同樣無聊的野雞美男上這里來做什么。 只見蕭濃情躊躇良久后,終于下定決心一般走上前,對那門口迎來的一個茶壺打扮的人道:“這位大哥,在下前來拜會鳴香姑娘,不知可否代蕭某傳個話?” 我一愣,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抬頭朝那樓上秀氣的招牌望去—— 點絳閣。 我一口老血卡在喉間,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總算想起了這茬。 那日我與崇少從花想樓回來后,為了避免穿幫便遣人去點絳閣打點了一番,教他們也佯裝樓內確有鳴香這等人物在,若是蕭濃情遣人來問,便跟他道是鳴香抱恙在身不便見客;哪知這自詡深情的野雞美男等不來鳴香好轉,竟是親自登門來尋了。 茶壺果不其然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道是會幫蕭濃情去問問;未過半晌便一臉歉意地回來,跟他說鳴香姑娘還有些不便,不如請他先行回府,來日再敘。 我暗暗松了口氣。只見蕭濃情沉默了一會兒,又道:“那便請大哥再代蕭某知會鳴香姑娘一句,鍥而不舍,金石可鏤;蕭某一日不見鳴香,便一日在這點絳閣外守著。” “……” 我眼睜睜看著蕭濃情轉過身來,淡然地拂一拂衣袖,上了這緊挨著點絳閣的茶樓。 …… 心中后悔了一萬回那日在花想樓的莽撞,竟招惹了這么個難以善后的麻煩來;我懊惱地蹲在樹下撓頭,唾棄了自己許久后,抬眼望了望樓上,又悄悄地跟了上去。 正值午后閑暇時光,茶樓中的人已是多了起來,蕭濃情四處尋不見雅座,便坐到了方才本侯吃茶窺他的窗邊,教伙計將那桌上的殘茶撤了,自己則點上一壺龍井,當真耐心地等候了起來,大有不撞南墻不回頭之意。 我哼了一聲,心里暗道活該,也沒了繼續看他在這兒自媚的心思;甩了甩手正打算走人的時候,我看到蕭濃情一頓,發現什么似的彎下腰來,從身側撿出一塊布樣的物事,似乎是本侯剛剛落在這里的手帕。 他清眉微蹙,將那手帕放在鼻下輕輕一嗅,神色忽然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我一愣,忙聞了聞自己的袖口。昨晚沐浴時用的是宮里的熏香,論理這帕子上應當不會沾到什么味道才是,蕭濃情便是再多心,也不至于即刻發現本侯在此處逗留過。 我見他捏著那帕子,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然后微瞇著眼不知想起了什么,手指忽然抬起,輕輕撫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想到不久前與他在御書房外的種種,我登時悟了過來,一股壓根兒不知打哪兒來的紅潮迅速漫上雙頰,下一刻只覺得更窩火了。 這姓蕭的野雞分明是在孜孜不倦地追求鳴香,居然還敢在這個時候遐想本侯? 我磨著牙,心底的惡意與忿恨交織著翻涌,下沉著遇到不久前那難以言狀的曖昧,忽然變得復雜起來。 蕭濃情飲了半壺茶后,便起身離了雅座去小解,我看著他那似乎消瘦了一些的背影,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沉吟良久后,我起身走到他的雅座邊,瞥了一眼被他疊好放在茶盞邊的手帕,從懷里拿出那本飽經風霜的《風流侯爺蜜會霸道情郎》,迅速地攤開、撤離,仍是回到方才隱匿的地處蹲下了。 于是蕭濃情回來后,便發覺自己桌上多了件陌生的話本,疑惑地抬起頭來四處看了看,似是想要歸還給原主;下一刻卻被那書中內容牢牢吸引住了視線。 為了確保能引起蕭濃情這只童子雞的興趣,我翻到的是一頁十足火辣的春宮插圖,那模樣肖似他本人的蕭郎被俏侯爺壓在畫舫中如此這般,想必只一眼便能教人欲罷不能。 我看到蕭濃情果然遲疑了一下,正欲拿起它的手一頓,極不可思議似的瞪圓了眼睛;見四周不似有人來討這話本的樣子,便也終是撩起衣擺坐下,借著茶壺的遮掩細細翻看了起來。 蕭濃情就這么一頁一頁地翻看著,面上表情果真精彩紛呈,也如昨日的本侯那般,先是震驚、羞惱,似乎下一刻便想要撕了這話本去找主筆的酸書生算賬;卻又深吸一口氣,頂著殷紅冒煙的雙頰不可自拔般看了下去。 …… 他在這茶樓里持續入迷地看著,仿佛全然忘了自己還待著的鳴香姑娘,一直到窗外日薄西山才如夢初醒,一個激靈扔了手中話本便想起身離去;似乎又見此時茶樓已人煙寥落,無人注意到探花郎在這角落里做什么,便將那話本收入懷中,掩飾著匆匆下了樓。 看著蕭濃情那倉皇離去的背影,我的唇角慢慢勾起來,一個陰謀大計已然在胸中成形。 …… 是夜,我奔進御史府一腳踹開崇少的房門,提著燈將那床榻上睡得口水直流的賢弟喚醒,平靜道: “賢弟快別睡了,來聽愚兄講件正事。” 見來人是我,迷迷糊糊的崇少忙一個骨碌翻起身來,依言坐到桌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很快擺出了洗耳恭聽的架勢。我放下燈,回想著白日里的種種,高深莫測地笑道:“愚兄不才,從此也不再惦記勞什子驪珠兒玳瑁兒,現下已是覓得了新的良人。” 單純如崇賢弟自是不知他的晟鳴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好奇道:“哦?是哪位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