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這可就很有意思了。 白澤起身,以目示意手下。片刻之后,幾個手下端上來一只漆黑的方盒。 白澤親自打開盒子,從盒中取出一面背篆十二乳釘紋路的銅鏡。 江云疏認識那面銅鏡,是一件上品法寶,名喚還真鏡。不論是易容、變幻還是奪舍,只要被鏡正面照過,都會在鏡中原形畢露,故名“還真”。 白澤這是要當場驗明正身啊? 白澤一抬手指,籠子上的鎖“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江云疏坐在籠子里沒有動。 白澤站在籠外,死死盯著江云疏,一言不發。 江云疏賴在籠子角落里,就是不動。 四周一片落針可聞的寂靜,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如此僵持了許久,白澤終于發話,沉聲道:“出來。” 江云疏抬起頭,看著白澤道:“我凍僵了,出不來。” 言罷,江云疏垂眸輕咳了一陣。 白澤這才注意到天寒地凍里,江云疏只穿了一件單衣,僅有的衣服濕透了,胸前還破了一塊。他肌膚雪白,雙頰卻泛著一層薄紅,應該是真的受寒了。 “哐當——”一聲,籠子碎得四分五裂。 失去了籠子的依靠,江云疏連坐都坐不穩,一瞬間無力地撲到在地上,看得在場所有人都心里一緊。只要是個人,就會忍不住想上前把這楚楚可憐的人扶起來,抱在懷里呵護。 然而白澤在場,沒人敢上前找死。 看著倒在地上的人,白澤的心頭一陣鈍痛——竟是久違了,心疼的感覺。 白澤半跪下來,把還真鏡往江云疏面前一照。 江云疏一抬袖子遮住臉,道:“閃著眼睛了。” 長袖遮掩下,江云疏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地上迅速畫了個瞬移符。 受這具身體沒有法力所限,只能調用周圍少量靈氣,加上天時地利的配合,最遠只能瞬移到來時那條黑暗隧道的中段。江云疏一向惜命,這是萬一穿幫,給自己留的后路。 不過自己一非易容,二非變幻,三非奪舍,只是機緣巧合下重生,還真鏡有極有可能并照不出自己的真容來。 一只手不松不緊得握住了江云疏的手腕,往下一壓。 白澤握著眼前人纖瘦的手腕輕輕壓下,朱紅的衣袖慢慢下移。白澤緊緊盯著還真鏡,鏡中倒映出一張清艷絕美的臉。 那人本輕輕合著眸子,似乎不喜被鏡子閃到眼睛。片刻以后,長睫微微顫了顫,睜開眼睛往自己手中的鏡子看來。 “哐當——”一聲,白澤手中的鏡子落在了地上。 江云疏還沒來得及看一眼自己在還真鏡里是什么模樣,身上一暖,一件狐裘就被披在了肩上。 緊接著,江云疏就被人攔腰橫抱了起來。 江云疏還是平生頭一遭被人這樣對待,正要掙扎,突然猛地意識到——從眼前的情況來看,還真鏡顯然沒有照出自己的真容。 那么白澤是把自己當成了……那個心上人? 江云疏在心里一盤算,當初自己和白澤搶奪的那株仙草,不知道他全吃了沒有。若是還留著那么一兩片葉子,想辦法弄到手,雖然不能重塑這全身碎掉的筋骨,讓這副活不了十天的身體,多活個一年半載的不成問題。 仙草一定是被白澤藏好的,要打探到仙草的下落,還需要和白澤虛與委蛇,從長計議。 江君上正滿心算計著如何偷盜白妖王的仙草,將他抱在懷里的白妖王卻渾然不知。 白澤把人抱在懷里,才發覺人實在清瘦,輕得仿佛隨時都會化作一片云從懷里飄走,不覺將人越抱越緊。 懷里的人渾身不正常的guntang,剛才卻說“凍僵了”,顯然是被凍壞了。 剛才自己對他做了什么?他一向最怕冷,冰天雪地里卻只穿了一身濕透的單衣;在他最落魄最無助的時候,自己對他又是威脅又是狠話;他身子已經這樣虛弱,又在病著,自己還拍碎籠子任由他摔在地上,甚至還用還真鏡晃了他的眼睛…… 剛才的種種,白澤越想越是內疚,恨不得狠狠給自己兩耳光。 “咳……”江云疏被抱得太緊,咳嗽了一聲,不滿道,“輕點……” 白澤小心翼翼地問道:“您……你?……覺得冷嗎?” 江云疏:“……冷。” 不是說心上人嗎,怎么白澤突然話都說不利索,還用起“您”來了?江云疏心道,此事恐怕并不是白澤和心上人重逢那么簡單。 江云疏正想著,白澤的胸前竟然露出一片長長的絨毛。幾乎是本能驅使之下,江云疏直接向那邊雪白的絨毛蹭了過去。活生生的白澤毛帶著天然的溫暖,可比狐裘要暖和多了。 白澤抱著江云疏到了后殿,后殿中央是一方熱氣氤氳的溫泉。溫泉池旁山石林立,草木蔥郁。若不是抬起頭能看到懸掛著五色彩石的高高屋頂,真會給人一種置身山林野外的錯覺。 通向溫泉池內是一級一級的臺階,白澤抱著人,順著臺階一步一步走入池水中。 江云疏忽然明白了白澤要干什么,急忙道:“放我下來。” 白澤剛要舉足踏入池水中的腳步頓住,把舉在半空的步子收了回來,將江云疏放下。 竟然意外聽話。 江云疏乘勝追擊,抬起頭看著白澤,道:“我自己可以,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