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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齊帶著一干鄴城守將躬身答了聲:“是。” 待趙齊等人一走,喻旻剛舒展開來的眉又不由自主地皺起來了,衛思寧見狀起身走過去替他揉太陽xue。 擔憂道:“怎么了?這里頭果真有事?” 喻旻搖頭,“就是想不出有何事才覺得愁人,總覺得柔然人在后頭謀劃著什么。” 衛思寧替他寬心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悅在旁邊盯了半晌沙盤,突然轉頭問:“柔然人會不會去攻武川,這是出調虎離山?” 喻旻驀地睜眼,想了想才道:“不會,固陽關易守難攻,除非成倍多于守軍的柔然騎兵壓境,若是朝武川去的,咱們一路上不會沒有發覺。”又沉吟了片刻,“來攻鄴城還有可能。” 衛思寧道:“柔然人不是一直眼熱雍州四州么?來武川做什么。” “那是他們之前的打算,如今柔然和北胡的交易進行不下去了,從前那套計劃自然作廢。武川駐軍是各邊鎮最少的,來這找突破口也是情理之中。” 帳內靜默了半晌,這場戰役來得快收得更快,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昨日他們還在營地里過節,今日就被拉上戰場,仿佛一場鬧劇似的。 更讓人抑塞的是事情似乎沒有表面那么簡單。 過了許久,衛思寧開口問:“若真是柔然騎兵來攻鄴城,能守住么?” 喻旻將他手捉住,拉到自己身旁坐著,耐心講道:“咱們守城鎮關,底線便是寸土不讓,但是往往需要考慮的并非是守不守得住,而是怎樣控制戰損比。人在城在,人死城亡。” “戰爭的勝負,說到底就是看誰最后活著。” 衛思寧似懂非懂地點頭。 ****** 一連數日風平浪靜地過去,武川沒有任何動靜,鄴城的創傷也快速恢復著。 第五日清早,一隊騎兵飛至鄴城北門,為首的那人一身氣派烏黑鐵甲。胯下戰馬鼻息沉悶又有力,同樣材質的鐵甲包裹住戰馬的背腹部,連馬帶人活像一尊不可撼動的鐵灌雕像。 來人喊著字正腔圓的大衍官話,“我主送來拜帖,請喻大帥親閱!” 那人喊完一行人便訓練有素地齊刷刷下馬,在喊話將領的身后列成兩隊立在城門口。為首那人雙手端舉著一疊米白紙封。 少時,城門被推開一條縫隙,厚重的精鐵大門發出沉悶的聲響。 楊云帶人從門里出來,打眼就看見為首那人衣領處白線繡成的狼頭,作月下引頸而嚎的情狀。 柔然孤狼軍。 楊云走上前象征性行了一個武人禮,故意問道:“何人的拜帖?” 為首那人單手抱在胸前,微微傾身,沉聲回道:“柔然統帥伽來吙。”說完便恭敬地將手上拜帖呈上。 楊云掃了一眼,伸手接了。 “閣下稍留,我主還有一句話帶到。” 楊云半撤回身子,示意他有話快說。 那人不著情緒面無表情地復述自家主子的話:“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下兵伐城。喻帥是聰明人。” ****** “伽來吙也太狂妄了!他憑什么斷定咱們要去赴這趟鴻門宴。”林悅看完拜帖正憤憤。 這哪里是封拜帖,分明是一紙通牒。 貼上說為使北胡大衍兩族重歸舊好,特設宴款請大衍主帥與北胡主帥過帳一敘,極盡全力消弭兩族恩怨。 衛思寧冷哼一聲,“哪有什么舊好,山中蠻夷也配。” 他看了看喻旻,道:“他定是為萊烏報仇來了,咱們不能叫他牽著鼻子走。” 喻旻若有所思地拿著帖子重新看,將楊云帶回的話在心中過了幾遍,搖頭道:“得去,若不去的話他們會攻城。” 伽來吙不方便將這明擺的威脅寫進拜帖,便讓傳信人帶了這么一句話。 意思明白得很,上兵伐謀,下兵伐城。談判桌上能解決的事情就看喻旻要如何選擇了。 林悅皺了皺眉,憂愁道:“孤狼軍營地豈非龍潭虎xue。” “伽來吙沒那么輕率,私扣對方主帥等于不宣而戰,他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被動的境地。” 衛思寧道:“你人都到虎口了他還需光明正大地扣你么,隨便捏造點意外也能叫你有去無回。” “伽來吙好歹是一方戰將,威名赫赫不僅僅是因為馬背上那點功夫,陰溝里的那些手段他不屑做。” 衛思寧聽了忍不住皺眉,“人心隔肚皮如何看得清,當初攛掇裴豐私開雍州互市,和北胡私下交易,林恂將軍遭襲,不都是他們搞出來的。” 聽到兄長名字林悅神色變了變,抿嘴想了想道:“殿下,一碼歸一碼,這些事未必就是伽來吙策劃。” 衛思寧愣怔了,“什么意思?你也覺得非去不可。” 林悅道:“赴這宴也并非全無用處,起碼咱們可以探探虛實。” 衛思寧氣悶悶地坐回椅子里,想不通怎么每次他都跟阿旻和林悅想得不同,覺得挫敗又懊惱,嘴上忍不住開始說氣話,“遲早都是一戰,探不探有何區別。若談判桌上真能不戰屈人之兵,就能憑嘴皮子把柔然騎兵說出天塹河外么。” 喻旻給他的樣子逗笑了,嗓音里不由帶了些縱容,“自然是不能的,但是有時候該低頭就得低頭,聰明人沒有拿頭撞屋檐的道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