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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思寧一聽不是凍傷,放心許多,順手給他也添了碗粥。 林悅捧著熱粥暖手,“外面有好多人在玩雪呢,捏雪球玩,咦——”他看到喻旻手邊的小人,驚奇道:“阿旻你怎么捏了坨馬糞。” 喻旻:“……” 那小人手腳都化沒了,得虧林悅想象力豐富,能一眼給它定性。 衛思寧噗嗤一聲大笑:“長不長眼吶,這明明是一個栩栩如生的……馬糞。” 林悅咬著筷子,“吃完飯咱們也玩雪去唄?!?/br> 喻旻耿耿于懷,拒絕道:“不去?!?/br> 他們喻家的血液里仿佛就沒有風雅這個詞,琴棋書畫樣樣不行。他小時候學丹青氣走了好幾個老師,畫啥啥不像,偏偏自己不覺得,總是拿自己的作品去污老師的眼。 老師忍無可忍,跑去找喻安,“小侯爺骨骼驚奇是個奇才,莫要讓這文人庸俗東西影響小侯爺一身浩然正氣?!?/br> 喻安尋思著,琴棋書畫也是沒啥用,風月場子里的東西,不學也罷。 于是喻旻就長成了世家子弟里響當當的俗人。 喻旻的拒絕也擋不住林悅想要玩雪的心情,兩口喝完粥就要往外跑。 正巧曲昀掀帳進來,急沖沖的樣子,“外面是怎么回事,手腳都不想要了敢在寒冬月這么玩。”說著又朝喻旻,責怪道:“你也不知道規束著?!?/br> “你急忙忙的要做什么去?”這是問林悅。 喻旻塞了口野菜,接嘴很快,“他要去玩雪?!?/br> 曲昀一聽果然就板起臉,一副要訓人的樣子。偏他訓人又不像別的老大夫那樣進退有度,溫柔可親。曲大夫訓人一般都要帶著人身攻擊。 “你腦子被凍住了,數九寒天的雪是能玩的嗎?!彼蚜謵偘椿氐首由?,居高臨下地教訓“到時候凍傷了手有你好受,又痛又癢,不能碰不能撓,一摸就能往外淌血水和膿水,不到開春休想好?!?/br> 衛思寧默默隔下筷子,被描述中流膿又流血的場景惡心到了。端過杯清茶喝了一口才附和道:“就是,有什么可玩的?!庇殖鲿F叮囑:“你也不許再捏雪球?!?/br> 曲昀料得果然不錯,幾后就有好些凍傷手的。手長時間觸碰雪球,開始會覺得手上溫熱舒服得很,過了兩天才慢慢感覺麻癢,皮膚慢慢腫起然后裂開。 造訪軍醫隊的人數直線上升。 曲昀因著長著一張迷惑人心的臉,來他帳里的士兵格外多,他帶著郎嵐兩個人都忙不過來。 郎嵐手腳麻利將一罐藥遞上,邊低頭做記錄邊叫:“請下一位。” 下個士兵坐到問診位,郎嵐熟門熟路先是瞄了眼他的手,果然又是凍傷。 拿過一模一樣的罐子給他,“一日兩次,盡量不要撓,注意保暖,三日后若有化膿再來找我。” 那士兵打開罐子看了看,愁眉苦臉道:“有內服的么,我受不了這個味兒?!?/br> 郎嵐解釋道:“皮rou傷內服的效果不如外用的好?!?/br> ******* 這幾日連夜調出的藥膏小半天就完了,郎嵐翻看厚厚一沓病例紙,幾乎全是凍傷。 “師父,這么下去咱們的藥材不夠啊。” 曲昀在一邊盯著爐子焙草藥,石臺上新鮮采摘的藥草慢慢失水打著卷兒。剛卷葉需要快速離火,多半刻都要糊的。 他一邊圍著幾個爐子手上忙碌,一邊道,“大帥已經嚴令禁止不準玩雪,過幾日就沒這么多來問藥的。” “可我細問了些人,他們好些都是沒碰過雪的,凍傷也不在手上。” 曲昀將最后一點草藥從石臺上扒拉下來,凝目道:“大腿和足底?” “對?!?/br> “這可麻煩了”,凍傷一般出現在長時間處于寒冷環境的裸露表體上。大腿這類相對溫熱的地方若出現凍傷,那就是身體機理問題了。簡單來說就是不抗凍。 而凍傷又是有慣性的,頭一年凍傷了第二年無論怎樣都要繼續凍,處理不好就是痼疾。 郎嵐又道,“有這類凍傷的大多都是哨崗兵,可能是長時間站立不動的緣故?!?/br> “嗯?!鼻缿?,“我去報給大帥,要想想法子。嘖——這雪日日下,沒完沒了的?!弊咧畷r又吩咐:“庫存里的藥先緊著癥狀嚴重的將士,應當能撐到下批藥材到?!?/br> 因為赤羽軍不耐北疆嚴寒的將士越來越多,郭炳做主將赤羽營地哨崗巡防的士兵全換成了武川軍,還送來不少抗寒物資。 林悅感激涕零,真摯道:“郭將軍就是老實木訥了點,是個好人?!?/br> 喻旻翻了個白眼,“多新鮮吶,林將軍終于說了句人話。那就煩請將軍往后嘴上留德,饒了老實人吧。” “一碼歸一碼么,”顯然林悅肚子里的人話儲備有限,“他為咱們打算我自然謝他。要是損人利己我還那樣。” 喻旻想了想,好奇道:“郭炳到底怎么你了?!彼X得林悅的敵意來得莫名。 林悅拋核桃的手一頓,沒接住,核桃順著桌腳咕嚕咕嚕滾出老遠。 他煩躁地嘀咕了一句:“……就是不喜歡他,沒將氣。” 喻旻說:“這就怪了,郭炳將武川治理得有模有樣,陛下都要贊一句勤勉,北胡盤踞烏支山,多年不曾僭越分毫,這不都是他的功勞么?!?/br> 林悅閉口不言,把核桃捏得咯嘣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