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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知道曲家酒館的,從前他總是躲著衛思寧,所以衛思寧常去的地方他都極力避開。 衛思寧抬手聞了聞自己身上,笑道:“怎么每次你來找我都剛巧我一身酒味。” 喻旻上一次主動來找他是一年多前,那天他也剛從曲昀那回來,也是在門口遇到等著他的喻旻。 “阿旻。”他驚喜地眼睛都亮了。那天曲家酒館進了批稀世好酒,他高興便多喝了幾杯,人也醉地厲害。 他把人拉進屋里,借著酒勁硬拽著喻旻的手不撒開,叨叨叨說了很多話,大到他皇兄新納的嬪妃遇喜,小到王府廚娘養的看門狗換毛。 說到自己都快困了才想起喻旻似乎是有話要說。 “父親為我定了親事。”頭一句就驚得衛思寧酒醒了大半。 他不知道喻旻為何來同他說這個,是想告訴他,我要成親了,你別再想著我了嗎? 他忽然有些難過,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那,那我……” “我不想成親。”喻旻說。 衛思寧醉得厲害,心里又難過得厲害,滿腦子都是喻旻要成親了。 他遲鈍地看著喻旻,以為自己醉得幻聽了。 “我不想成親。”喻旻看著他,重復:“殿下,我不想。” 眼前這個人確實跟他說不想成親。 衛思寧深潭似的眸子里瞬間有了光亮,手指親昵地纏住喻旻的發絲:“阿旻,你來只是告訴我不想成親,想讓我幫你想辦法對嗎?你遇到難處能想到來找我,我很高興。” 衛思寧魔障地捧著喻旻的臉,喃喃道:“我真的好高興。” 許是這樣的動作過于親呢,喻旻還是有些不習慣。他不動聲色地扭過頭:“若是麻煩的話……” 衛思寧趕緊說:“不麻煩,怎么會麻煩呢,你不想成親就不成親,你想成親了我就挑個好的給你,或者把我自己給你也行。”衛思寧恢復能力驚人,轉眼間都能揶揄人了。 于是衛思寧去求他皇兄,把平西王府的小姐說給一直傾慕于她的祁王殿下,如今兩人孩子都抱上了。 衛思寧幫喻旻解決了麻煩,并且絕了后患。 他以為兩人的關系會再好些。 可不知為何喻旻對他還是一如從前,不冷不熱,弄得他頗為郁悶,一氣之跑去淮陽府跟寧王一起修河堤。 冷風吹過,將衛思寧激得醒了幾分。 “酒味不好聞。”生怕喻旻嫌棄似的,不動聲色地遠離了些,“先隨我進府,等我換件干凈的袍子。” 喻旻小聲道:“殿下不必,我說幾句話這就走。”他看著衛思寧,神情竟有些鄭重:“臘月初三喻家老宅祭祖,我想要殿下同我回趟淮安” 喻旻不似喻安,通身的做派更像個武人,干脆直接。若他說想要什么,那就是深思熟慮過真的想要。 這倒是令衛思寧有些發懵,“你家祭祖…我,我可以去嗎?” 喻旻點頭:“可以。”似乎看出衛思寧緊張,補充道:“也不是很隆重,就是喻氏同族回老宅聚一聚,除幾家近親需要來往,也沒旁的了。” 衛思寧平時沒事都喜歡上趕著討好喻旻,難得喻旻主動要求一次。就算是覺得有些不妥也懵懵懂懂應下了。 喻旻未作逗留,見他應下便走了。 街邊燈籠氤氳在夜晚的霧氣中,將少年人的身影照得模糊不定。衛思寧望著空空長街,久久未作一語。 第6章 戰馬 北胡人帶來的“聘禮”養在離盛京六十里外的江州郡。衛思燚打定主意讓北胡出點血,幾番合計還是決定不能強搶。 一來明搶目的太明顯,不利于兩族日后來往。二來在大衍丟了東西大衍官府自然不能不理,演起戲來太麻煩。三來皇帝陛下要臉。 喻旻剛到衙署就被林悅截住,他抱著一摞卷宗,難掩興奮:“趕緊來干活了!一會還有大事要忙。” 喻旻趕緊接了他手里的卷宗,不明所以。低頭掃了一眼:“你拿空的紙做什么?” 林悅樂得合不攏嘴,湊到他跟前小聲說:“剛剛兵部新得了一批戰馬,特批給咱們大營,你猜有多少?”說是叫喻旻猜,林悅已經迫不及待地伸出一只手在喻旻面前一晃。 “五百?”喻旻想著五百戰馬登記造冊也不用這么多紙吧,登時心里一驚,突然想到了什么,“五千?!北胡的……” “噓——”林悅趕忙讓他噤聲,“可別聲張。” 喻旻心下了然,低聲道:“前些日子我聽說北胡養在江州的牛馬夜里踩毀了柵欄全部跑了,一匹未追回來,原來是這樣。”頓時有些同情北胡人。 林悅嘖了一聲,像是知道更多內情,神神秘秘地:“不是未追回,他們根本不敢去追。牛羊也就罷了,戰馬一出欄哪是說追就能追上的。北胡來的人統共不到一百,都踏成泥了也未必攔得住。況且江州那邊是皇陵,馬一跑就竄到林子里去了,北胡人膽子再大也不敢進皇陵找馬。在外頭逗留了幾日就走了,這就便宜了咱們。” 喻旻直覺這里頭還有事,便問:“是陛下授意的?”大衍戰馬一直是軍器監養。近幾年邊關駐軍整頓,騎兵數量比之前增加不少,戰馬需求跟著增多,但軍器監每年養成的馬勉強能供應上。陛下怎么無緣無故打起北胡人帶來的馬的主意。 喻旻想起北胡使者那日在殿上求娶嫡公主陛下似乎不太高興,估計并非想要戰馬,而是想出口氣罷了。五千戰馬夠北胡人rou疼一陣子了。這批馬從北胡人手里奪來,便不能批給邊地駐軍,否則容易被認出來。即使這件事北胡心知肚明,沒有證據就什么也做不了,這個虧也只能悶頭吃下去。但被抓到現行就不一樣了,所以這批馬才能批給京北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