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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安正欲告退,眼角余光突然瞟到右側那半鏤空檀香屏風底下隱隱有什么東西動了。定睛一看是雙靴,白底銀紋,上好的蜀錦,一匹千金。蜀錦是皇室特貢,尋常官僚非御賜不可得,鮮少有人拿來做鞋的。 里頭是哪位王爺?藏著做什么?趙王還是祁王?難不成是禹王……禹王!電光火石之間,喻安突然福至心靈,七竅一下子通透無比。 為何會有替祁王賜婚的圣旨,為何在這么巧的時候,為何又有為喻旻賜婚的許諾,樁樁件件,無比清楚。 喻安氣地太陽xue突突地疼,回到府里就大發雷霆。喻夫人以為他是在為圣上賜婚一事惱,出言寬慰了幾句,道圣旨已下無可奈何,好的姑娘再尋便是。可喻安哪里是為這事,心里有火不能明發,憋得實在難受。在廳里踱了幾圈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踏步朝外去了。 喻旻正在院里練劍,見父親一臉煞氣地朝自己走來。 喻安在氣頭上,劈手奪了兒子手里的劍,揚手就是一巴掌揮上去。喻安雖一直為文官,但早年也是混過行伍的,手勁非常人可比,挨了一巴掌的喻旻險些沒站住。 喻安怒盯著兒子,氣急道:“你最好明明白白說清楚,你沒有參與此事!” 喻旻抬手拭了嘴角的血,神色平靜,血腥味堵得喉頭發顫:“我說沒參與您信嗎?” “你!你……”喻安覺著自己差不離要氣得升天了。 他早該想到,如果不是自個兒寶貝兒子自己說的,旁人怎會知道這門親事。婚期才剛剛定下來,他連自己的老母親都沒來得及告知宮里就知道消息了。平西王府不可能自己宣揚,想來想去只能是自己家露的信兒。 喻安暴躁地把手里的劍狠狠地擲到地上,他怕按捺不住把這小畜生砍了。 “好,好,你不想娶就不娶,好姑娘有的是。”他像在安慰自己似的絮叨:“這事不著急,不用著急……” 喻旻低頭站著看不清表情。喻安剛念叨完,便猛地扶上喻旻肩膀:“兒子,你得告訴爹,你就是不喜歡那姑娘才不同意這門親,不是因為什么…旁的什么人。”喻安殷切地看著兒子,想得到一個能接受的答案。 喻旻抬頭看著父親,抿了抿嘴又把頭垂了下去。半晌只能聽到父子倆一個急迫一個壓抑的喘息聲。 “喻旻!你還知道自己姓什么嗎?!”喻安氣的在原地踱步,想去揀那把劍,步子邁得太大太急反而一腳把劍踢得更遠了。 回過頭看到石桌上放著的劍鞘,掄起來就想往喻旻身上揍,往高舉了舉到底沒舍得落下去。 喻安在原地氣成陀螺,伸手哆哆嗦嗦地在喻旻胸口點:“你記著,喻家門楣不容你這般踐踏侮辱,趁早給我絕了這心思!” 他這個兒子自小懂事聽話,幾乎不讓**心,他也甚少進行管束。因著孩子乖巧,平日重話都舍不得說半句。可今日著實氣的狠了,脾氣也就沒收住。 喻安看著兒子的發旋兒,慢慢平靜下來。方才說了重話又開始有些心疼,語氣也軟了:“你也大了,要替家人想一想,想想你祖母和母親,你若同禹王……同他那般,你讓她們如何自處?” “同禹王那般便會讓祖母母親和您蒙羞嗎?”喻旻看著他,神情突然變得落寞。 喻安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怎么開口了。 喻旻的婚事就這樣一直被擱置到如今。但兩人也未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這讓喻安稍覺寬慰。 但也僅是稍稍寬慰。 古話說樹大招風,喻家這顆大樹已經在大衍朝延綿了數百年,到了喻安父親那突然沉寂了下來。喻家雖深受皇恩,但終歸伴君如伴虎,早早便開始謀劃后路。 前一任的勇毅候是個不愛爭搶的人,也厭煩了朝中風云詭譎,漸漸生出了退隱之心。三個兒子只有長子喻安入朝,算是給喻家門楣留了一脈傳承。到了喻安這,自己早早掛了印不說,唯一的兒子混到現在也只是個中郎將。從此喻家和皇親國戚、權貴勛臣通通不沾邊,喻安覺得這樣極好,舒坦舒服舒心。 喻安一邊回想往事一邊憤憤,他籌謀多時的清閑安逸日子將來可能會被衛思寧攪合黃,頓時又氣個半死。 第4章 心思 喻旻還不曉得自家老爹方才回憶了一番往事,成功把自己氣成河豚。 他在下面同林悅喝酒喝得歡,一邊看各個番邦使者向陛下獻禮。蠻夷多奇物,什么夜里發光的奇花,天生異香的硯石,懂人語的大鵬,應有盡有。 此番來朝的番邦除了一直臣服于大衍的屬國外,還有不少北方游牧部落。按理說非屬國沒有每歲進朝納貢的規矩,但同大衍唇齒相依的部落在新君繼位之后也會禮節性地來往一番,北胡便是這樣。 北胡族原是烏林山下的土著,后來北邊犬戎部落離亂,戰亂波及到北胡一族。北胡被迫向西北方遷徙,后在東原上站住腳跟。歷經幾十年的修整發展,竟然逐漸成了東原各族中實力不俗的一支。北胡人野蠻未開化,離開烏林山前還身著獸皮生食獸rou,轉眼間竟發展地同東原各族不相上下,光是這般成就就足夠引人注意。 北胡的新居地與大衍西北疆毗鄰,因此大衍對北胡的一舉一動也甚為關注。近年來北胡人仗著兵強馬壯總是在邊境尋釁,今天偷個糧倉明天毀個城墻。大衍邊境線廣闊漫長,這些事在每天都在發生的邊亂中實在太上不得臺面,邊境都護府連派個兵都懶得,往往都是雇些游勇雜兵打跑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