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宣假裝沒看到，該拍戲拍戲，該開挖掘機開挖掘機，倒是最后導演下了戲偷偷和他說，問他要不要改一下蘇宣的角色設定，結果硬漢男一冷哼一聲撞著蘇宣的肩膀走了。

    改戲，蘇宣四年來第一次聽到有導演這樣問他，有點驚奇：“怎么改？我能讓男一開挖掘機嗎？”

    就在前面的男一：“……”

    導演：“……”

    導演強顏歡笑：“小蘇啊，這不和邏輯…就一般人都不會這樣拍的。”

    蘇宣感同身受地點頭：“我也覺得，以正常人的腦子做不出這種事情。”

    導演：“……”

    男一：“……”

    感覺有被內涵到。

    蘇宣神清氣爽地走了，導演尷尬又期待地特批他第二天不用來，給他一整天時間參加試映會。

    試映會的地點不在橫城，在全國文化中心——陽市，劉胖胖買了上午九點的票，下午六點開始的試映會，蘇宣他們提前三個小時就到了。

    這種大型試映會的電影主演一般很有資歷或者人氣，都很忙，很少有這么早就到了的主演，蘇宣到的時候被保安審查了幾次邀請函才放進去。

    但導演來得很早，他一看到蘇宣就眼前一亮，拉著蘇宣坐下了，和蘇宣講了一下電影內的事情，和電影里其他演員的發展，蘇宣看似鎮定地應付，但他其實不太記得《四合院》的很多具體情節了，也和電影里其他演員沒有過交際了。

    什么xx演員最近演了什么xx電影，去了xx影展，表現得不如他/她在xx電影里表現得好…之類的，這些話題，蘇宣統統不知道。

    但他簡單總結了一下，《四合院》劇組里大大小小幾百號人，除了去世的工作人員，應該目前就他混得最差。

    導演和他熱情地聊了一會兒，就去接待其他陸陸續續來的演員了，蘇宣一大早就起來趕飛機了，現在這種人聲沸騰又和他無關的情況特別讓他犯困，蘇宣坐在角落里昏昏欲睡，劉胖胖本來想逼蘇宣去應酬認識大佬，但他一看那些真的金光閃閃的明星，他也慫。

    之前劉胖胖認識最紅的人就是”小沈朝“，但這些人很明顯和小沈朝，不是一個層次的。

    光芒四溢，流光溢彩，隔著十米就能聽到山呼海嘯的粉絲喊口號或尖叫，伴隨著一整條街道為之亮起的應援色，女星穿著訂制的禮服，提著裙擺優雅微笑，司空見慣地擺手，毫不留戀地離開，男星們的裝扮能看到高昂的金錢點綴出來的格調，在燈光下微笑的時候真的會有一整條街道的女孩子為之失控地尖叫。

    這就是紅的明星。

    這就是紅的光彩。

    劉胖胖看得屏住了呼吸，他雙手抓住椅背緊緊看著，之前他在電視上是看過這種場景的，但是和真的現場看到還是完全不一樣的。

    而且這次雖然只是個試映會，但看在導演和沈朝的面子上，來了的人里很多大咖，征仗整得跟電影節開幕式一樣。

    劉胖胖看得滿頭大汗不敢喘氣，心想蘇宣見了這種東西估計回去要自卑，難怪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他轉頭想寬慰一下蘇宣不要緊張。

    卻發現蘇宣靠在椅子上，頭一點一點，睡得保養過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一樣骯臟！

    劉胖胖：“……”

    劉胖胖不太明白蘇宣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為什么能在這種地方睡著。

    蘇宣身上是花一萬五租的高級成衣——劉胖胖沒白要海報，他蘇宣說了你海報掛出去錢得給我，我拿來給你租衣服。

    蘇宣睡在角落里，攝像頭都很難拍到，也沒有燈光，他一身都是沉寂的，像他這個人一樣，一點光彩都沒有，不紅。

    劉胖胖突然喪氣，他們差得太遠太遠了——蘇宣不讓他賣房子是對的，一套房子的錢根本養不紅一個明星，劉胖胖心里也清楚，只是不甘心。

    他總覺得蘇宣總有一天能紅，像沈朝一樣紅，甚至比沈朝還紅。

    人一直陸陸續續地來，冬天的天黑得要快些，五點多一點的是就黑了，地下的燈卻越來越亮，劉胖胖探頭去看，幾條街全是炫目燈牌，是鮮艷刺目的紅色，統一的口號和字眼被舉著，但卻安靜地停滯在人群中，好像是天上的璀璨星河流轉成了浩瀚紅海，在所有人都毫不知情地時候傾斜到了地面上。

    一片安靜的熒光紅燈在夜幕里是很壯觀的景象，那些紅光從一顆一顆小小的燈管里被一個個的粉絲托舉著匯聚在一起，海洋般強勢地投射在人們的視網膜里，是讓人永生難忘的場景。

    但這些紅卻在劉胖胖眼前忽地翻涌出浪，從和天際交接的地方一路似海重疊涌來，有人踏著紅來，他出現在通道上，就像是一滴水落入海里掀起浪，所有人像是被這紅浪打得站起，都瞬間起立鼓掌，鎂光燈閃耀，拍照的聲音和鼓掌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都不如粉絲的應援聲大。

    “沈朝沈朝！乘沈追擊，朝夕稱帝！”

    “啊啊啊啊！！！沈總看這里！！！！”

    之前沈朝還被喊哥哥，自從和星文化的合約簽了之后就變成沈總了。

    通道兩側有保鏢維持通道，卻依舊似液體般搖搖晃晃，要溢出一樣，背后紅光太密集太濃郁，顯得倒像是發紫發黑一般。

    沈朝在紅海聲浪里面色淺淡，他在光芒的中心上習以為常地整理儀態給記者拍照，他的臉一面在光里一面在暗中，面容里的英俊冷淡地在光暗交接中滲透出來，那情形看得人胸口都被壓住，呼吸轉不過來。

    這人靜靜站在紅毯上，一句話都沒說，滿山遍野的紅光和閃光都比不過他的光芒，山呼海嘯群星璀璨中，你依舊可以一眼看到他。

    因為他太過引人矚目。

    沈朝存在感太強了。

    沈朝停留不過幾分鐘就在記者拼命的挽留聲里往前而去，王壽跟在背后，覺得今天沈朝似乎走得比平常更快一些。

    劉胖胖都看得呆了。

    這便是沈朝，這就是沈朝。

    極致的紅便是這樣，紅到發紫發黑便是這樣，他沒近距離見過，看得說不出話來。

    蘇宣被吵醒了，他在一片朦朧中看到一片紅，蘇宣被回過神來的劉胖胖連提帶拉得推著站起來。

    沈朝一只手在身前收攏西服，另一只手和站起來的公映會其他人握手，這些人要和他握手才會坐下去，看上去場景非常奇特，人群像翻起又落下的浪。

    沈朝姿態得體又熟練，看起來比十八歲的時候長高成熟了不少，但身上那種吸引人目光的氣質卻一點沒變，沈朝垂眸和人握手的時候讓蘇宣覺得很陌生，但依舊很帥，蘇宣這樣近得看沈朝，甚至覺得沈朝有些不上相，比蘇宣18k買下的那副海報里還要好看許多。

    算了，這么帥，一萬八買也不虧，干脆不賣了。

    蘇宣忍不住心口狂跳，他搓了搓自己的發熱手掌，等著和沈朝握手。

    劉胖胖湊在蘇宣耳邊：“沈朝的位置在導演旁邊，應該不會過我們這邊吧來了。”

    蘇宣心跳減緩，他應了一聲。

    雖然這種一個主演在中心，一個主演坐在邊上無人問津的試映會很離奇，但想必大家都能理解，畢竟紅是物種分割線，這樣算起來，他和沈朝應該有生殖隔離，不應該有過多交際。

    然后就看見沈朝和導演打過招呼之后一路過來，人群小聲躁動了一下。

    沈朝不是樂于應酬的人，很少見他這樣全場打招呼，但也沒人敢說什么，因為沈朝現在不但是明星，還是股東和老板。

    沈朝最終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目光里，停在了懵圈的蘇宣面前，他平靜伸手的，所有人像是反應過來一樣把光打到了角落里。

    蘇宣身上的沉寂因為沈朝離奇伸出來的手潮水般全部退去，他和沈朝一同站在光暈最亮的圓圈里。

    蘇宣被光迷了一下眼睛，沈朝逆著光站在他面前，神情冷淡而疏離：“蘇宣，好久不見。”

    蘇宣腦子宕機了大概一分鐘，他沒有伸出手，也沒有說話，他已經完全呆滯了。

    但是沈朝也很奇怪，也沒把手收回去，所有人都呆愣地保持安靜了一分鐘，直到蘇宣伸手握住了沈朝的手，但是他沒說話，他腦子是空的，想不到任何適合的開場白。

    劉胖胖急死了，使眼色瘋狂小聲逼逼：“說詞啊！你倒是說詞啊！”

    蘇宣腦子一片空白：“好久不見啊沈朝，新女友挺好看啊。”

    沈朝：“……”

    其他人：“……”

    第6章

    沈朝在蘇宣打完招呼之后，直接在蘇宣旁邊坐下了。

    蘇宣旁邊吧這位置原本是劉胖胖的，但是沈朝冷著臉坐下，劉胖胖跟個太監似的，氣都不敢大聲喘，恭恭敬敬地縮著腦袋在蘇宣腳邊站著了。

    沈朝和王壽的位置是在中間的，現在沈朝在這里坐下了，王壽也不得不站在沈朝旁邊。

    兩個經紀人跟兩個統領小太監似的一左一右站著，都是如出一轍的愁眉苦臉。

    蘇宣/沈朝這是抽的什么瘋？

    劉胖胖不敢直接說話，怕被沈朝聽到，低頭憤怒地猛用手機發消息。

    【劉胖胖】：你瘋了嗎！！！蘇宣你是不是有毒！你聽聽你剛剛說的話！是人話嗎！你看都把沈朝氣得走不動路了！

    【劉胖胖】：（鎖喉.jpg）我要站一晚上我就弄死你！

    【蘇萱】：我也沒辦法啊，我最近查了好多沈朝女朋友的消息，腦子里全是他女朋友

    蘇宣沒什么防偷窺意識，手機沒貼反光屏，王壽擱哪兒一站，他又高，就算不是故意的，也能把蘇宣的手機屏幕看得清清楚楚。

    王壽：……

    從各種角度來說，這蘇宣膽子挺大。

    【劉胖胖】：cao！你微信名怎么回事！你頭上這個草字頭是怎么回事！你改成這個名字是欠艸嗎！

    【蘇萱】：…不是，這是要想生活過得去，必須頭上帶點綠，我一想到沈朝的女朋友，我就覺得我腦子上綠綠的…

    【劉胖胖】：……

    【劉胖胖】：綠你媽！給我去掉！人家和你有什么關系！輪得到你這個妖魔鬼怪來給自己戴綠帽！人家正兒八經的對象比你好多了好嗎！

    【蘇萱】：我當男友粉也不行嗎？

    王壽想起劉雅君那個白蓮花倒貼的德行，沒想到圈內還能有男友粉，他看蘇宣的眼神就忍不住帶上了一點同情，但又忍不住繼續偷窺——圈內混的經紀人，八卦是一種職業素養。

    【蘇萱】：還有啊，胖胖，那個海報我不一萬五出了，我一萬八好不容易搞到的

    【劉胖胖】：你說那個沈朝的簽名海報嗎？掛閑fish的那個？

    【蘇萱】：是，我覺得還是一萬八吧，他太紅了，價格太低我覺得心里不平衡

    劉胖胖有點忍不住：【你是個明星不是個黃牛，能不能稍微有點志氣】

    蘇宣就等他這句話呢，豪氣萬丈：【好！你說的對！我不出了！租衣服的錢你幫我出！】

    【劉胖胖】：……

    看到這一切的王壽：……

    他沒忍住噗了一聲，沈朝冷冰冰的視線迅速就凍了過來，王壽立馬收住，沈朝冷漠地低頭，隔了一會，從兜里拿出了手機。

    結果沒一會王壽手機震動起來，他一打開，是沈朝的消息：【你剛剛對著蘇宣在笑什么？】

    王壽心想平時沈朝也沒這么八卦啊，但一想沈朝幾次聽到蘇宣的不正常反應，還是決定歸納于他老板可能對討厭的人比較特殊吧。

    【王壽】：蘇宣在和他經紀人聊天，挺好笑的。

    沈朝問：【好笑？】

    王壽老老實實地說了：【聊了你，很好笑】

    【沈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