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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明朝考科舉_分節閱讀_187

    臺上的劉公子穿著一身舉人袍,頭上方巾微微歪著,身邊左右跟著幾名妓女,到臺上站住,先自夸身世——京中閣老之子,兄長亦在朝中,自己少年中舉,前程抬手可攀,遍京中何人能與他相比?

    之后便開腔唱自己不愿閑拋了春光,拘束在書館中,趁春日引自己常來往的眾美人共賞牡丹。

    寫這院本的人原是聽了劉公子攜妓飲酒的風流事,寫成曲子取笑。但在上臺之前,有小內侍拉住了唱小生的伶人,囑咐他加了一句。一句隱晦意指他身邊的妓女也曾與劉閣老有過露水因緣的話。

    父子聚麀,乃是天大的丑事,若叫天子看見了,劉珝自必請辭,再沒臉留在朝中了。

    可惜那句話得鋪排鋪排才好“不經意”地抖出來,天子卻沒那個耐心看了。他剛叫劉次輔上奏本罵了一頓,再看到閣老自己的親兒子如此風流放蕩,任是加了多少插科打諢的俏皮話兒,他也笑不出來。

    他提拔一個干實事的錦衣衛不行,這么個公然攜妓出游的浪蕩子弟倒做得好官么?

    先生們總愛說傳奉官這不好那不好,可他們就只想著文臣們怎么樣,自己怎么樣,卻不想想他這個天子——他當真是那種為了一出戲就提拔人才的昏君嗎?

    他是問過朱驥、看過謝瑛做的卷宗才提拔的人做試鎮撫使,怎么傳到外頭就成了他因戲用人?就因為他做天子的看了一出民間的戲,用的是戲中的影射的人?就因為他不曾令內閣發旨,而是叫懷恩大伴傳的中旨?

    這些大臣反的豈中旨官,是皇帝提拔任用可意之人的權威!

    天子揮手叫伶人們下去,冷冷吩咐道:“喚萬先生、西劉先生、來。”

    此時天色已晚,萬安和劉吉收著傳報,急匆匆趕到角門外,卻不能進去,只能隔著門問:“陛下有何旨意召臣?”

    覃昌把天子的手書遞了出去,上面寫著《劉公子賞牡丹記》六個墨跡淋漓的大字,后面又跟著一句極不客氣的:“先生宜自省。”

    今年年初天上有流星、白氣、聲震如雷,似有天降災殃之兆,成化天子就給內閣三人寫了“先生輩宜自省”;如今看罷這戲,竟又寫了這幾個字,可知在天子眼里,劉珝之罪有多重了。

    萬安臉上的皮rou都顫動起來,低聲問:“陛下看完那出戲了?”

    覃昌嘆道:“只看了半折。之前閣老的手本進來,陛下看了便有些不悅,看戲時……只到劉公子攜妓出場便震動了。”

    可惜君心怒得太早了些,不然有那段“聚麀”之言在,天子不會再有半分念及舊日情份叫他重回朝中的可能了。

    三人咨嗟一陣,萬、劉二人就要回值房,覃昌忽然叫住他們,低聲道:“陛下看了劉次輔的奏疏,意似不悅,叫高亮明日去看謝鎮撫理刑獄事。依咱家之見,他做的越好,那封奏疏就……”就越顯私心,越發顯得劉栩無理取鬧。

    萬安心領神會。略微思索,又向覃昌討了那出戲的院本,挑著合適的賓白位置寫上那句本該叫天子聽見的話,一路上晾干了,便連同天子手書一并帶回去交給了劉珝。

    轉天一早,劉珝便上書乞休。

    “聚麀”二字,實在是太毒了。

    他昨天拿到院本和天子手書,就知道這里面必定有萬安、劉吉和中官合謀陷害他。可他兒子挾妓飲酒,還鬧到叫樂人寫戲傳唱也是不爭的事實,他也不敢說兒子此行無過。他更不想叫外人知道“聚麀”二字,不能為此上書辯白,只能按例先上致仕的折子,等待圣裁。

    天子若肯信他,自然會挽留;若不挽留……他這就走了還能留點臉面,也能有內閣致仕的待遇。

    若在平日,閣老、六部堂官們要致仕,皇帝也要將其硬留在任上。可這回正趕上天子大怒,竟是全無挽留,當下允了他的折子,許給驛還家,月撥歲米五石,遣人夫八名供其使用。

    劉珝得了圣旨,真正心灰意懶,又上折奏請把惹禍的三兒子和不滿十歲的小兒子一并帶回鄉。

    他這回回去的既不理所當然,又不算全然被冤枉,叫人慷慨也不是,悲傷也不是,場面頗有些尷尬。楊一清身在中書,早晚與閣老們照面,又常提攜著同為中書舍人的奇童劉小公子入宮門,算得上有交情,便去開解了劉珝幾句。

    劉珝默然不語。

    楊一清也不能罵那出《琵琶記》壞事——那出戲是他師兄主持,翰林們依著民間傳說編排的,無論內容還是唱詞,依他看來也是全無可指摘的余地。

    唯一壞的就是,它各方面排得都太好了,把劉公子就襯成了反面典型。

    他只能安慰劉次輔:“此事晚輩在禁中打聽過,那出戲其實并無什么干礙,只是當時陛下心情不悅……再過幾年,陛下消了氣,大人還能再回來。”

    劉珝搖搖頭:“萬安、劉吉在朝一日,不會再許我回來了。你們年輕人也不必再上奏為我喊冤,我劉某教出這樣輕薄的兒子,兩只眼睛竟還只管盯著別人,有什么臉訴冤!恨只恨我當時一時意氣,為搏個名聲,落入了萬劉兩個jian佞的陷阱里!”

    他咬牙切齒地帶著兩個兒子回鄉了,楊一清回去就到李東陽家說了此事,帶著幾分憐憫之意說:“那劉公子賞牡丹記我也看了,其實都是讀書人風流事,也沒什么。只可惜正趕上劉閣老那道奏疏逆了上意,他兒子又不爭氣,兩下對比,叫圣上怒上加怒,將他送回家去了。”

    李東陽搖了搖頭,憂心忡忡地說:“劉次輔只是人暴躁些,倒不失忠君愛國之心。如今他也被萬安、劉吉二人聯手排擠,閣中只得這兩個人,可知朝廷將越發昏暗了。”

    嘆了一陣又說:“只盼著那位謝鎮撫能管住錦衣衛,叫他們能常如在他麾下巡視時一般有正氣吧。”

    崔燮正巧進來交作業,在窗外就聽見他們說到“謝鎮撫”三字,連忙走進去問:“老師和師叔在說什么‘謝鎮撫’,難道是弟子認得的那位謝鎮撫使?”

    楊一清笑道:“小孩子家家,問什么朝堂上的關系?太祖有令,你們生員不能議政,要問也得你考上舉人才說。”

    崔燮說:“弟子是監生,不是生員,朝廷沒說監生不許議政……師叔瞞著我也罷了,恩師總不能瞞我吧?”

    李東陽收過他的卷子,看著上頭密密麻麻整整齊齊的文字,略覺滿意,彈著卷子說:“謝鎮撫倒沒什么事,是彈劾他的劉次輔出了事。”

    劉次輔……彈劾謝瑛做什么?謝瑛可是什么都沒干,清清白白一個人兒啊!

    崔燮兩腮肌rou緊了緊,皺著眉問道:“謝大人素無劣跡,又不過是個從四品鎮撫,怎會引得次輔大人彈劾?還望老師詳說是怎么回事。”

    李東陽嘆道:“劉大人叫萬安、劉吉二人陷害,如今已致仕歸鄉了,那位謝鎮撫倒沒什么事。我與師弟不過是感慨朝中正人凋零,小人當道,不知將來要怎樣。”

    萬安、劉吉、劉次輔……這仨不是著名的紙糊三閣老嗎?都紙糊了還勾心斗角什么,彈劾謝兄干什么,安安心心地等到新朝一塊兒下臺不好嗎?

    謝瑛這么清正廉潔的人都彈劾,也算不上什么正人!

    崔燮暗暗地給那位次輔翻了個白眼兒,慨然說:“正人哪里去位了?弟子眼前就有兩位忠直良臣、輔國之器,當初在宮中、在老師家所見,更是滿目賢能。過兩年朝中必是賢臣在位,選免得人,不留什么‘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

    過兩年就是弘治朝了,到時候這兩位大佬早晚都能當上閣老。像他們這樣不以出身論英雄,不沒事兒瞎彈劾能干事的好人的,才是算是正人君子!

    李東陽卷起卷紙朝他揮了揮,叫他回去背伊川先生的文章——這孩子真是大膽,怎么能如此褒貶朝廷重臣呢?

    楊一清看著他雄糾糾氣昂昂的出去,揣著手笑子笑,跟李東陽說:“師兄何必管他管得太嚴?他們小小年紀的就該有一番銳氣,總比那些唯上官之命是從的強。何況他又跟那個謝鎮撫交好……咱們也別說什么場面話,如今皇上更信重廠衛,有這么一個清正人物管著詔獄,起碼也能回護些不幸叫人陷害的正直臣子……”

    他低聲說:“我從內廷聽著,那位謝鎮撫上任后十分關照犯人,從頭疏理案卷,也不見他立刻阿附萬家與兩位閣老……我真有些慶幸劉大人沒有劾倒他了。”

    第154章

    外面風起云涌, 言官上疏如雪片兒般指向北鎮撫司, 連折進一位次輔,暴風中心的謝瑛卻仍穩穩當當地干著他該干的事, 并未受半分影響。

    進鎮撫司還沒幾天, 上面又有個正鎮撫使朱遠在, 不好進門就大削大改,便只先翻看卷宗, 改善改善詔獄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