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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魏王既然上書自請歸封地,你看……” 楊述沒仔細聽朝上天子在說些什么,而是猛然一驚,抬頭遠遠看了一眼坐在御座之下的齊王,整個人徹底回過神了。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他比那兩個遲鈍的家伙要早明白太多,之前看樊淵一直無知無覺,也就沒有沒事找事去提點好友關于“齊王貌似看上了你”這種事。 怎么他才沒注意一會兒,樊淵就像做好了“犧牲一個,幸福千萬”的準備? 楊述忽然覺得他剛剛猜樊淵是想退婚退得毫無責任,是不是錯怪樊淵了? 君行兄,真義士也! “陛下自行定奪吧。” 在楊述以及大多數人眼中,攝政之座上的齊王冷冷地回答,似乎心情很不好。 虞朝是規定若無特殊情況,年滿二十歲便要去往封地的。齊王因為攝政的緣故,一直在瑤京待著,眼看明年春小皇帝就到了親政的年齡了,齊王也沒有理由待在瑤京了,大家心目中,齊王肯定不爽。 樊淵卻能感受到這個人的回答頂多就是漫不經心了一點,自早朝開始,齊王就總往他這邊看,而且是做賊心虛的那種,偷偷看上一眼,就快速移開,然后繼續偷偷看一眼。看他那樣子,估計皇帝在說什么他都不太清楚。 心里覺得有點好笑,樊淵大大方方的回望過去。 他不過是個六品官,位置不靠前,離御座很遠,他和齊王應該彼此都看不清彼此,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而已。 程斐瑄再次偷偷看過去的時候,忽然若有所覺地對上了樊淵的目光,他知道樊淵也在看他,頓時身子僵硬了起來。 他能漠然看著尸山火海,卻不能對樊淵的注視報以鎮定。面對兇險刺殺他都可以心如平湖,卻無法在這種時候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對于受刑囚徒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他能無動于衷,卻被樊淵一眼看亂了心神。 君行,君行,君行…… 滿朝文武,天子眼底,除了樊淵和程斐瑄他自己,誰也不知道看上去“面露郁色”的齊王是在為了心上人的注視而緊張。 樊淵笑了笑,低頭垂手而立,不再看著齊王,繼續做一個朝廷裝飾品。 本以為樊淵不看他,應該就會好一點了。可人家不看了,程斐瑄突然心里又空落落的,全然不是滋味,被樊淵這莫名其妙的短暫注視撩得心里難受,恨不得立馬沖到樊淵面前和他說說話,說什么都好——只要君行還會理他。 可君行究竟怎么想的呢? 程斐瑄完全坐不住了,對這個早朝也有了些許不耐。 群臣似乎感受到了齊王殿下的不耐,接下來說話的語速都不由快上了幾分。 御座上的天子似乎在此時察覺到了皇叔的心神不定,遙遙看了眼樊淵,神情莫測地輕輕一笑。 第一章 但見包藏無限意 “君行兄,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突然變得怪冷的?” 已是春末夏初,換季時候的氣溫最是捉摸不透,行至去往翰林院的路上,楊述突然打了個寒顫,抱臂搓了搓試圖緩和寒意,偏過頭看向樊淵,隨口抱怨了一句。 樊淵聞言卻只是漫不經心地向街道一側投去一瞥,一道墨色的只如半道清風倏忽而逝,隱沒在拐角處。樊淵的視線遙遙地落在墻面上,眼睛里仿若點點星星,零落出意味不明的神色。 楊述的手不由得一抖:“怎么了?” 樊淵唇角微顯弧度,淡淡道:“春夏交替,冷熱難辨,子言還請注意身體。” “你看什么呢?”楊述疑惑地看向樊淵視線所向之處。 還沒看出個所以然的時候,樊淵就自己收回了視線,繼續往前走:“無事,翰林當值雖然清閑,可遲了時辰到底是不好的。” 楊述雖仍有疑問,但看樊淵的態度也應當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沒有去深想,和樊淵一同往翰林院去。 背靠墻壁的程斐瑄幽幽地嘆了口氣。 散朝后來找樊淵的算盤居然被這個楊述意外地破壞了,平日里樊淵可從來是一個人用早餐一個人往翰林院去的,今日卻自散朝起就沒和楊述分開,弄得程斐瑄想單獨和樊淵聊聊都找不到機會。 這般變化落在程斐瑄眼里,自然多了幾分擔憂——不會是君行知道我會來找他,所以故意拖著個楊述擋著吧?所以……這是不想談話的意思? 程斐瑄的猜測悄悄縈繞于心頭,不由郁悶了起來。 程斐瑄想了想,探出頭看了眼樊淵和楊述去往的方向,腳步不受控制地跟隨了上去。 以程斐瑄的武功,樊淵其實只是隱約發現有人追蹤,并不能準確察覺出他在哪里,但那個地方是最佳的隱匿死角,若是樊淵本人來選一定會選擇那個角落藏匿,所以才不由下意識多看了兩眼。沒想到居然真的看到一閃而逝幾乎會被懷疑是錯覺的一片墨色衣角。 雖然只是一片衣角,樊淵卻是直接想到了早朝明顯不在狀態的齊王殿下。 他當然知道齊王來找他想說什么,不過在解決完手頭上之前,樊淵暫時沒有和齊王見面的打算。 翰林院里的事情并不多,卻是出了名的清貴,自開朝以來,大虞的中樞一直把持在翰林詞臣的手里,號稱“非翰林不得入閣”。管你功勞潑天,若是沒在翰林院待過,就根本沒資格窺伺內閣權柄。入此院者平步青云而攪動風云者有之,官職平平卻名震文壇者有之,甚至是整理整理書籍就這么過了一生聲名不顯的也不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