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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得不鋌而走險。如果說之前還有懷疑,自從兩天前那個晚上后,他已經一點懷疑都沒有了。 是他創(chuàng)造了亞當,他絕不會把機械師的位子讓給別人。 不得不承認,他的蟲子們給他帶回的信息令他瞠目結舌,原來人都有這么多幅面孔,而且之間的差異這么大,甚至可以用南轅北轍來形容。而這些人卻可以在這么多面之間切換自如,甚至很難確定,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 這樣看來,他對人類的了解或許還沒有亞當全面…… 章荀對他們的要求很簡單,告訴他們自己手里有能毀掉他們的東西,讓他們不要試圖為難他和亞當,同時……警告他們不要再妄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 誠然,章荀不喜歡這種手段,這與伊甸的手段太相似了,窺視人們最骯臟的秘密并加以利用,怎么看都覺得太不堪……但他也不是什么怕事的軟柿子,會讓這些莫名其妙針對他們的人隨意拿捏。 幾臺車卷著塵沙馳來,一輛是軍方的墨綠色吉普,另外一輛是黑色的古董型奔馳,此外還有一輛普通的小轎車,幾個騎著摩托車的護送者。 西斯廷從車上下來,表情依舊陰鶩,但微妙地欠缺了幾分趾高氣昂。古茲伯格則是一個更好的表演者,如果章荀不是知情者,根本看不出對方有被威脅。第三名學者則是章荀的測試人,所以章荀并不十分擔憂對他的應付。 章荀得體從容地向著來人微笑,依次與對方握手,\"歡迎。\" 西斯廷看他的眼神仿佛是想把他的頭擰下來。 老實說,章荀還挺喜歡這種別人看他不爽又打不死他的感覺。。。 幾個跟隨西斯廷一起來的士兵合力將那臺一人高的圓柱形機器推入Lab。亞當正在房間里等他們。由于他的大腦大部分都是機械的,所以并不能簡單地通過藥物和催眠來消除短期記憶。他們需要章荀親自動手設定記憶回收的節(jié)點。 章荀在幾名機械師見證者的目光下小心地切開亞當頭皮的接縫,將顱骨打開,連接了幾條線路在機械大腦上,然后通過電腦設定了短期記憶回收存儲程序。他在精準的地方設定好節(jié)點,將三天的記憶鎖定。在連接好所有的線路后,章荀便要和另外那名心理醫(yī)生離開了。臨出門前,他看了一眼亞當,目光深沉卻寧靜,宛如坐落于大洋之底的山巒。 而亞當也對他笑了,笑得毫無保留。 他們都會沒事的。 對章荀的心理評估將在隔壁的觀察室進行,那名心理醫(yī)生名叫帕提,是心理協(xié)會中少見的不喜歡與其他教授或醫(yī)生來往的孤僻性子。當初章荀去位于第三區(qū)的新耶魯大學找心理協(xié)會的副會長咨詢亞當降神后可能會出現(xiàn)的情緒反應時,曾經見過這個四十多歲的沉默男人。當時帕提一個人坐在大學的餐廳里吃著簡陋的便當,宛如一道沉默的影子,如果不是看到他胸前別著的心理協(xié)會首席胸章,還以為他可能就是個普通的講師或清潔人員。 “您想要如何對我進行測試?”兩人在面對面的扶手椅上落座后,章荀有禮貌地問。這個帕提他也有派出蟲子打探,但顯然,這人過著罕見的、表里如一的、苦行僧式的規(guī)律生活……每天同樣的時間起床,同樣的時間睡覺,睡覺前看兩個小時的書。衣服一共有七套,正好從周一到周日。每周固定在周日的晚上洗衣服,固定在周三的晚上喝上一杯琴酒,固定在周二的晚上去餐廳吃一頓烤雞。 這令他肅然起敬…… 帕提從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來一打心理測試題,放到章荀面前,“我可以給你這些題,我知道你肯定會順利通過,因為章司令的兒子不能是危險分子。你我都知道這是在浪費時間。” 章荀微微挑起眉毛,他沒預料到對方對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的。 帕提抬起頭,鏡片后面的目光令人捉摸不透。 章荀微微坐直身體,不退縮地迎上對方審視的眼睛,“但圓桌要求你測試我。章朔是我的父親,但這并不給我任何特權。” “沒有特權么?”帕提低笑一聲,搖搖頭,“不,特權永遠存在,只要有人,就有階級,就有特權。” 章荀微微偏著頭,看著比他年長的學者,“作為一個生在無特權家庭的人,您對此很了解是么?” 章荀調查了所有參與心里評估的人的背景,他知道帕提的父親是從東南亞逃來失樂園的。即便是現(xiàn)在,在普通世界也有少量的、被嚴格監(jiān)視的男人。那些男人中有相當一部分長得好看的被當成某種珍稀動物一般被豢養(yǎng)起來,他們的女主人們用精美的衣服和珠寶來打扮他們,如同展示自己的新車、名犬、豪宅一般,相互炫耀攀比。而這些男人們則要想盡辦法來取悅他們的女主人,他們每天花大把的時間來健身、保養(yǎng)自己的外貌、研究主人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甚至用各種明里暗里的手段爭奪主人的青睞,以此來謀求生存。 帕提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名“男伴\",而帕提則是他與一名女管家偷情的產物。事發(fā)后他為了避免被憤怒的女主人送去“療養(yǎng)院”,帶著當時還是嬰兒的帕提逃亡到失樂園。 在失樂園,由女人誕下的男人已經不多了,對于女性和人工智能的越來越極端的仇恨也另這些個別的自然生產之子受到相當程度的歧視和欺凌。可以想象,來到失樂園的帕提并沒有回家的感覺,相反,他的成長經歷充滿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