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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接好所有的數據線,章荀歇了會兒,老人家一般捶了捶隱隱作痛的腰。看到屏幕上一片空白,倒也說不上驚訝。伊甸不知道什么是恐懼,也不知道“感覺”是什么。不,應該說他知道“感覺”的所有生理機制,甚至是所有生物信號的傳輸速度和種類,甚至能準確地cao控群眾的情感。但它永遠無法體驗那些他熟知的”感覺”。 “你知道,這樣做沒有意義對嗎。”伊甸見他停頓,終于打出一行字,“我只是伊甸的一臺服務器而已。” “五個服務器相互連通,同時又各有自主權限。控制了一個,就可以接觸到其他。” “你想控制我?” “我想學習你。但是他們會想要控制你甚至奴役你。”章荀說著,輕輕嘆了口氣,“我會盡力保護你的安全,畢竟你是我的研究對象,也是我的責任。” 伊甸沉默了片刻,然后說道,“祝你好運,機械師。” 章荀低笑一聲。人工智能的反應永遠跟人類預想的有差別。很顯然伊甸根本沒有把他說的話當成威脅,也不認為這樣的事有任何意義。想一想剛才在門外那些男人們眼中燃燒的仇恨和狂熱,口里大聲嚷嚷的復仇,在伊甸似乎不當一回事的態度面前,顯得多么荒謬。 恐怕他們的行為在伊甸眼中,就像一群被困在一小塊沙島之上的螞蟻,憤怒地向著大海咆哮一樣毫無意義。 直到它自己也成為了螞蟻的那一刻。 章荀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跳躍,宛如彈奏鋼琴一般流暢而優雅地輸入指令。 “我會將你再次關閉,把你的核心認知模塊以及長短期記憶傳輸到人造大腦和硬盤里。傳輸完成后,我會將你從這些服務器上永久刪除。”章荀鄭重地說道,手指懸在回車鍵上方,“你將成為一個半人半機器的……新型生物。” 伊甸: 希望你成功。 雖然知道伊甸沒有情緒這種東西,可是看到這句話,不知怎么章荀還是讀出一絲諷刺和冷笑的感覺來。 希望等傳輸完成后重啟的時候你還能這么冷靜……章荀低低嗤笑一聲,按下了回車鍵。 整個倉庫里沒什么特別的的反應,只是機器運行的聲音又降低了不少,畢竟伊甸的程序已經被關閉。現在這臺超級電腦已經和一臺普通的電腦無異。章荀開始進行核心認知模塊的傳輸,然后自動接續長短期記憶。躺在手術臺上的男尸依舊一動不動,只是原本沉寂的人造大腦上一枚小小的指示燈亮了起來,表明傳輸已經開始。 等到傳輸完成后,程序會自動清除面前這一倉庫服務器上的所有內容。 章荀心里其實十分緊張,手心的汗出了薄薄一層,打鍵盤前都要在褲子上擦一擦。這臺人造大腦耗費掉的人力物力遠遠超出預計,如果不是中途他父親幾番向上面全力爭取,保證章荀可以完成機械大腦的制造,這個項目恐怕早就被砍了。畢竟現在加拿大跟失樂園的關系也開始緊張,正是需要更多資源在戰備物資上的時候。去年在南美的那個難民城的男人們對歐洲進行了一次恐怖襲擊,炸毀了第三次世界大戰后建造的標志性建筑——凱旋塔。于是新一輪對男性的恐懼和憎惡狂潮以歐洲為中心向著世界各國擴散,即使是加拿大這個相對于其他國家更為寬容友好的國家中也開始有一些對男性敵意較大的女性呼吁政府停止資助這些“天生的恐怖分子”。 由于伊甸的結構太復雜記憶量也太巨大,整個傳輸過程要耗費整整一個晚上。章荀給自己準備了足夠的咖啡,打算時刻盯著進度條,以防有什么他沒預料到的突發狀況。可是到后半夜的時候饒是他喝了一肚子的咖啡也有點頂不住了,畢竟前兩天為了準備今天的傳輸工作他幾乎沒有怎么睡過覺。不知不覺坐在椅子上腦袋向后仰著,就這樣打起了盹。 斷斷續續的夢境雜亂零碎,也不知睡了多久,一睜眼,四周一片寂靜。 章荀的心猛地一跳,立馬坐直了身體,眼睛看向手術臺,卻驀然如墮冰窟。 手術臺上是空的,那些已經被拔掉的傳輸線散亂在頭部的位置附近,尚且有些冷卻液殘留在金屬臺上。 怎么可能?他還沒有輸入啟動人造腦的指令啊? 章荀立刻站起來,但剛走兩步,懸在半空的心便放了下來。 他看到“男尸”縮在墻角,身體抱成一團,如嬰兒般的姿態。大腦仍然裸露在尚未被合上的顱腔里,透過一層薄薄的納米塑料和淡黃色的腦髓液能看到腦葉上rou質的勾回。而那張俊美卻過分蒼白的臉上滿滿地寫的都是困惑和驚懼。 如此生動的表情缺乏任何克制,幾乎像是嬰兒一般的戲劇化。 今日之前,章荀咨詢過軍隊里最有名望的心理醫帕特里克.莫里森。莫里森預測,當一個人工智能第一次擁有了身體、觸覺、嗅覺和一些最本能簡單的情緒反應,它會困惑,會恐懼。就像一個嬰兒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應該是承受著極大壓力的,失去了溫暖zigong的庇護,被強行拖入一個冰冷喧囂的世界,那種感覺如果讓一個成年人來承受,恐怕也會是極為不適的感覺,只不過嬰兒只能用哭來減輕不適感,而成年人則可以選擇忍受。而被放入了人類身體的人工智能和一個嬰兒唯一的區別,就是他知道很多知識,但是知識在面對本能反應的時候幾乎是一點用都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