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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征戰在外,沙場馬革裹尸,邊疆的空氣又冷又濕,這種溫暖有家的感覺恐怕做夢都不敢夢到。 駱深似有所覺,抬起頭看過來,見到是他唇角立刻一翹,站起身來:“韓將軍。” 韓將宗心中回神,面上絲毫不顯山露水,緩緩走上前去,“現在教他讀這些,有點早。” 駱深看了一眼手中書,放到了仰著小臉好奇打量來人的團子懷里,“囫圇吞棗,給他營造個讀書的氛圍,將來好好讀書,考取功名。” 韓將宗早就聽說過,從商的十戶里頭有八戶都盼望著家里能出個讀書人,若是再能從官,改家門,樹新風,才算是光宗耀祖。 韓將宗面色不敢,周身仍舊環繞著那副沉甸甸的厚重氣場,問道:“叫什么名字?” 駱深回答:“駱淵渟。” “淵渟岳峙,是個好名字。”韓將宗夸了一句。 駱深垂眸,桃花眼微微一動,眼睛似乎在說話,里頭裝了些笑意。 團子要爬下來,駱深扶著那秋千,并沒有去抱他下來,而是等他自己慢慢往下爬。 秋千離地不遠,成年人剛好能雙腳及地,但是于孩童而言還是有些高。 團子試了幾回,小短腿蹬了幾次都踩不到地,不由有些急了。 駱深堅持道:“自己下去。” 團子轉過頭,看向韓將宗。 圓圓的眼中清明澄澈,未染上絲毫雜質。 人類幼崽天生的本能,會尋求一切比他強壯的人的幫助與保護。 韓將宗猶豫了一下,腳下一動,駱深一伸手,攔住了,悠悠道:“殺子不用刀,全靠養的嬌。” 他轉頭對著團子道:“自己下。” 別人家怎么管教孩子,外人確實不好插手,韓將宗站在了原地。 團子壓根沒聽懂前一句什么意思,后一句倒是聽懂了,但是仍眼巴巴的望著駱深。 駱深堅持了一會兒,“誒”一聲敗下陣來,一伸手把他抱了下去。 嘴里嚴肅道:“下次自己下。” 韓將宗:“……” 團子腳一沾地,立刻撒著歡兒跑了,駱深在后頭喊了一句,“慢點兒!” “……殺子不用刀,全靠養的嬌。”韓將宗重復一遍他之前的話。 駱深偏過頭笑了笑,根根睫毛投下舒朗陰影映在眼瞼上,斑駁縫隙中露出的眼中帶著濕氣和暖意的雙眸。 乍一眼看去,又溫婉又多情。 “上午將軍陪我去鋪子里,我該怎么謝謝將軍呢?”駱深問。 韓將宗想了想:“不用謝了,勞務費就當抵了房租了。” “成。”駱深往干脆道。 他不自覺前走了兩步,望了望前頭團子消失的方向:“那我帶將軍去看看房吧。” 韓將宗察覺到他似乎是在擔心,隨著他視線一望,院中亭臺樓閣,橋下流水,彎彎繞繞。 小團子正趴在欄桿上撩水玩兒。 “你去看看吧。”韓將宗道:“別摔著碰著。” “那……” “我認識路。”韓將宗趕在他前頭說。 駱深也不多說,聞言便道:“那我先失陪一會兒,等下過去找將軍。” 韓將宗一點頭,駱深抬手告辭,轉身大步而去。 韓將宗抬眼看著他修長背影匆匆遠去。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直到那背影不見了,又過片刻才收回拉長的視線。 去了迎風閣,劉副將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的解套車的繩子。 韓將宗看到他一身汗水的落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你這是……親自給馬割草去了?” 劉副將期待的望著他,韓將宗朝他伸出一根手指,比了個‘一’。 “一萬兩!”劉副將立刻高興的嘿嘿笑了起來,“將軍好厲害!” 韓將宗受用無比,還要裝大尾巴狼,一努嘴,“噓”了他一聲,靠后站了站打量一下那馬車,“嘖,駱家這待客不行啊,也沒有找個人來幫幫你。” “找了找了,來好幾趟了,”劉副將解釋道:“我都拒絕了,萬一他們看到里頭裝的是……錢,”說道“錢”一字的時候,他將聲音壓的非常低,然后看了一眼四周無人,才繼續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就怕他們起歹心。” “……”韓將宗無奈道:“……是這么個道理。” 劉副將繼續卸車,“將軍,這駱家真是有錢,我算是知道了,吃的也太好了,比起來咱們之前在軍隊里頭吃的是什么難以下咽的豬食啊。” 韓將宗撿起一根草吹了吹咬在嘴里,打量著院內裝修。 他早晨出去的時候沒細看,這會兒得了空才好好品一品。 大理石鑲明珠的月亮門,金粉刷漆的欄桿,墻角復雜的花架,還有夾道兩旁盛開的牡丹,都看得出來三個字:不差錢。 但是雖然奢華講究,若是按照花費的巧心思上,遠不及門庭前院的匠心獨運。 可見偏院就是偏院。 劉副將騰出一只手敲了敲青石地面,指節與青石相撞,發出“咚、咚”的聲響,韓將宗垂眸看過去。 劉副將:“我懷疑這石頭底下都埋著錢。” 韓將宗沒說話,劉副將想起來又問:“對了將軍,你怎么進來的?” “腳走進來的。”韓將宗道。 “不是,”劉副將想了想,深覺富貴使人安逸,腦子都要生銹了,“我的意思是……你自己來的?那駱少爺沒有跟過來招待一下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