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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深繼續道:“我在山西見過將軍。” 韓將宗咕咚咽下那口酒,問道:“什么時候?” 駱深沒說日期,只說道:“晚上。” 韓將宗眼皮往下一壓,似乎在回想。 “夜色漆黑,”駱深隨意的說:“將軍沒有認出我來也正常。” 夜色漆黑他還能看到自己嗎?韓將宗覺得他在扯淡。 駱深端起酒來,往上一抬,敬酒的話未出,韓將宗伸出一手擋在杯上,然后大手往旁邊一落,按在他手腕上。 將手按回了原地。 駱深眉梢一挑,韓將宗收回手,緩緩說道:“……少喝點。” 駱深眉眼展平些許,垂下頭輕輕笑了起來。 韓將宗也覺得自己管的有點多了,張了張嘴,找話閑聊道:“……聽說,你有個弟弟。” “韓將軍不過來了短短兩日,就連我家里有什么人都打聽清楚了。”駱深點了點頭。 韓將宗:“不用打聽,坊間傳聞盡是你。” “坊間傳聞,”駱深問:“還有什么傳聞?” 韓將宗停頓一下,駱深接著道:“說我弟弟是抱養來的?” 他臉上帶著笑,眼中含著朦朧的光,水汪汪的,眼圈下還泛著微紅,像桃花瓣揉碎后染上的嬌而不妖的胭脂色。 韓將宗靜靜看著,茁壯眼睫向前伸展,每一根都堅硬而分明。 駱深往前湊近了些,幾乎鼻尖貼著鼻尖的距離,輕輕的道:“還是說,我喜好男色……” 韓將宗甚至都能看清他唇上清淺的紋路,還有唇角深陷的一個精致小窩。 配著那雙桃花眼還有清晰的纖長睫毛,讓人移不開眼。 下一刻,他大手往下一撈,將撈起來的腿從膝窩處往下一順,抓住了腳腕。 同手腕一樣,也是細長的一截,握在手中沒什么分量,只覺柔韌。 “你對別人也這樣嗎?”韓將宗輕輕捏了捏他腳腕。 駱深被他抓著,也不掙脫,反倒怡然自得放松了力道,將全腿的重量都擱在了他手中。 “哪樣?”他問,然后抬起另一腿,輕輕勾了一下韓將宗的小腿,“這樣嗎?” 韓將宗舌頭頂了頂口腔一側,將側頰頂起一個不明顯的凸起弧度。 看起來不像那個時常散發泰山壓頂氣勢的正直的將軍,更像個混混流氓。 “六萬兩,”駱深念了一句,眼中積水澄明,“將軍總得給我點什么,讓我這銀子花的值、舒心、高興吧?” 韓將宗在江家已經說過只要三萬兩,他此刻又重提,似乎是已經打定主意要多給三萬兩了。 于別人而言這恐怕是個一輩子難以企及的大數目,韓將宗想到他在酒樓里時候為了舞女一擲千金,覺得這點錢對于駱家而言,恐怕不算什么。 “你想要點什么?”韓將宗問。 此刻情形對于初識的兩人來講有些過于曖昧了,韓將宗手中還抓著那一截隔著薄薄綢緞的腳腕。 駱深眉眼彎了彎,唇一動,耳朵里聽見一連串的“登登登”腳踩在木板樓梯上的聲音。 “少爺!”仆從跑上來,匆忙喊了一聲,腳下不停往這邊跑。 待到看清楚這里頭的情形,腳下一個剎車,目瞪口呆的站在了樓梯轉角不遠處,反應過來即刻轉身,片刻不停的往下跑去。 韓將宗松開手,駱深收回腿,隨意一拂衣擺。 那仆從又“登登登”的跑了回來,埋著頭說:“少爺!牡丹街糧食鋪里頭的鹽,有人吃出來了砂石粒,秦掌柜開庫房查看剩下的幾袋鹽,里頭都不干凈,現在想請您過去一趟。” 韓將宗心中一動,下意識看了一眼駱深。 “養掌柜就是為了處理這些雜事情的,不要什么小事都往上報,”駱深卻面色不改的說:“運輸、對家、源頭商販,一樣一樣讓秦軼然自己排查,叫我去有什么用。” “是!”仆從來了又去,一刻不敢多留。 “鹽里頭吃出來沙子,這不是小事吧?”韓將宗道。 鹽這類的調味品,每頓飯撒上一點就行,但若真是有硌牙的沙子,那肯定滲透的非常厲害,連挑揀都沒辦法挑揀,也不能湊合,只能扔掉。 駱深往后一靠,全身力量都倚在了美人靠上:“唔,不是大事。” 見當事主人都不怎么放在心上,韓將宗也沒有替人著急的理由。 他回想剛剛,掃了一眼駱深放在地上的長腿,古色古香的欄桿,隨微風輕盈飄蕩的細紗,悠然飲酒的美人,自成了一幅養眼畫面。 十分賞心悅目。 “你剛剛想說什么?”韓將宗問。 “一直以來,國商把控鹽、鐵大權,不允許私人商戶接手,就是為了把控國家經濟命脈,將人民的心牢牢攥在手中。”駱深清透、微磁啞帶著微醺的聲音響起,叫人忍不住去聽他講話: “鹽權突然下放,各方角力錯綜復雜,商販之間也互相傾軋,出現這種事情雖是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 他娓娓問道:“北邊戰亂將起,不知道造鐵權限什么時候開放?” 放了鹽權就已經是這么個混亂模樣,若是再下放鐵權,勢必會經歷更大一番動蕩。 但是首要得利的,還是站在金錢頂峰的這一批私家商戶們。 鐵權何時開放,這具體的時間不可謂不金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