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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不是,”那小奴聽完笑了笑,似乎覺得他長了一副武夫的五大三粗樣,竟然還會吟詩。 不過下一刻就說:“駱公子有些不同尋常,喜好‘男風’,這點錢,算是純打賞舞女兒的。” 劉副官驚訝的張開嘴,韓將宗卻根本不怎么信這種坊間傳聞,隨意笑了笑:“你一個添水奴,怎么知道這么多?” 小奴一口白牙盡數咧了出來,笑的更加高興了,“因為呀,這駱公子,正是咱們店大老板的長子。二位客官是新來的吧?這也不是什么秘密啦。” 韓將宗:“……” 得,在人家的地盤酸主人,讓人聽了個正著。 然而這小奴沒有多說什么,見怪不怪的朝著他們一彎腰,提著長把子水壺往下一間去了。 劉副官消化完了,不知是該哭還是笑,心思仍舊在錢上:“他扔了錢,回頭又裝回了自己的腰包,別人扔的錢,也裝進了他的腰包,這也太會做生意了。” 韓將宗晏晏一笑,余光中那人已經放下紗簾,只能掃到一個影影綽綽的虛晃人影,倚在青紗帳里側。 “唉,”劉副官嘆了口氣,片刻后又更重嘆了一聲,“唉!” “怎么?”韓將宗問。 劉副官給他倒滿一杯酒,自己也滿上了,“朝中吵作一團,軍餉久不到位,屬下好傷感啊。” 說著朝他一舉杯。 韓將宗想了想,確實好傷感,于是沉默不語的端起酒杯來,同他一起干了。 洛陽的酒不似北方的燒刀子,有著南方酒獨特的綿柔,喝一口纏綿在舌尖久久不肯走。 非要比擬,女人比它誘人,它比女人夠勁兒。 主副將二人平日過的緊巴巴,今日有人請客,酒水全免不喝白不喝,二人你一杯我一杯,一杯接一杯,成了最后一批散場的人。 子時街道不算安靜,沉迷在兩旁紅燈酒綠中的人仍舊很多。 ‘借酒消愁,愁更愁’這話實在不假,韓將宗看著熱鬧的人群,醉醺醺流連不去的官家子弟,甚至回想到剛剛一擲千金的‘駱公子’,深覺奢侈、糜亂,更加郁悶了。 “走吧,”他望了望遠方,“去……江家看看。” “這個時間去嗎?”劉副官猶豫的問。 韓將宗目視前方,眼皮之下深眸如淵,比夜色更加漆黑濃重,嗓音沉沉的說:“就這個時間去。” 洛陽城太守兼廷尉江首逸,耄耋之年,黃土已經埋到了下巴頦上的歲數,這時間睡得正沉。 驟然聽聞北方來人,又是這個時辰,還以為是京中派來的查貪巡撫,心慌氣短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兒孫已經在外頭等著了,他由人攙扶著,去正廳接見來客。 “韓將軍。”江太守率領著家中老小,未進門就先行禮。 韓將宗行進數步,托住他胳膊:“江大人不必多禮,深夜叨擾,我等心中實在不安。” 江太守嘴里笑說著,“不妨不妨,迎來貴客,府中蓬蓽生輝啊。” 心中卻在吐槽:既然心中不安,就不要大半夜的來叨擾,搞的我這個老頭子覺也睡不好。 韓將宗被他客氣迎著往正廳中走,茶水即刻沖好送到桌上,冒著蒸騰熱氣,將身上寒氣逼退了些。 “慚愧,我就直接說了,”幾人依次落座,韓將宗開門見山直接道:“北面不太平,只怕哪日就要開戰,皇上的意思是,要增加南方地稅,以地養兵,洛陽作為第一富饒地,希望江大人能做出一個表率來。” 室內靜可落地聞針。 江太守端起茶盞來,一掀白瓷蓋子,沒拿穩,“叮”一聲脆響,砸到了杯壁上。 “請,請,”他才反應過來,招呼韓將宗:“深夜霜重,請將軍先嘗幾口熱茶。” 韓將宗給他一個臺階,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江太守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驟然增加地稅不太可行,恐怕會引起農民反抗,自古動蕩都是由民不安心而起,貿然執行怕是會引起動亂。” “江大人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韓將宗高興的仿佛看到了知己,臉上帶著一見如故的笑容,“地稅不好征,但是這么多年江大人管轄的糧運、鐵、鹽、紡織,都是暴利產業,不如忍痛割舍一二,支援一下我等的飯食問題。” 江太守:“……” “噯呀,看看這豪門大宅,”韓將宗打量一眼廳中擺設和寬敞庭院:“想必支援個十二金不在話下。” 十二金。 折合十二萬兩白銀。 這哪是支援一二,江太守甚至想把命支援給他。 他趕緊哆哆嗦嗦的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壓驚。 “這個……”江太守抻了抻脖子,只覺的喝下去的茶堵在心口,梗的出氣困難,“雖然,雖,眾多產業運輸從官道走不假,但是,但是,老朽可真沒有貪污巨款啊!” 確實沒有貪污巨款,但是一般的款,還是有撈一點油水的。 但凡高一些的官位,哪個都不是單純靠著俸祿過活,兩袖清風這種作風,只存在于貧困縣中。 水至清則無魚,這已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韓將宗“哎”了一聲,大方道:“這樣吧,各退一步,十金就行了。” 十金也要命。 江太守看著他閑適姿態,懷疑他本就是沖著十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