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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師父在這里。” 擊破冰層的天雷終于落在林巉始終挺立的脊背上。 復玄哭著嘶吼出聲。 “不——” 萬物盡滅。 山河無聲。 …… 在破碎的山河中,哪怕被林巉妥當護在懷里,卻依舊被余勢震飛出去的復玄瘋了一般地在烈風余雷中向前掠去。 他接到了林巉。 在他懷中,冷得他顫抖。 虛空中,跌落而下的凌霜心劍攔腰裂斷,逐漸化為無數碎片,湮滅天際。 心劍斷,靈臺滅。 大天劫結束后,劫云緩緩散去,一道久違的天光終于小心翼翼地落到了林巉的眉宇間。 復玄的手劇烈地顫抖著,他擦著林巉臉上的血跡,但卻怎么也擦不干凈,他一身厚血,抱著同樣鮮血淋漓的林巉,第一次感覺到了滅頂的絕望與無助。 林巉靠在復玄的懷中,眼神有些渙散,忽然,他輕輕笑了笑。 “我還記得……你小的時候,總是不肯好好練劍……非得要我握著你的手一挑一收地教……” “現在長大了,還是不讓我省心……” 這最后一道大天雷直直擊碎了他的心脈與筋骨,林巉感受著自己體內逐漸散去的生機,忽然想著這樣也挺好的。 沒有死在烏靈蠱那腌臜邪物下,反是被天雷劈了個干凈,還能保他昕白無恙。 甚好。 復玄不再擦拭林巉臉上的血跡,他緊緊地抱著林巉,緊繃的脊背都因恐懼而劇烈顫抖了起來。 “師父,你不能……你不能……” “我求求你,你別離開我……” “我求求你……” 遍地狼藉中,他悲號出聲,神色凄惶,卻依舊留不住那人的一絲生機。 “你這一生還很長……”林巉氣息奄奄地躺在他懷里,用著最后一口氣息對他說著。 怎么會呢……他想著。 他的一生那么短。 一眼就望到了頭。 起點站著林巉。 盡頭處也站著林巉。 林巉沒了,他也就沒了。 “你死了,我就瘋了。”復玄抱著林巉,艱難地咽下喉間一口血:“所以為了我不瘋,你別死。” “你別死,師父,你最疼我了。” 天光乍晴,又是新的一日,日光帶著稀薄暖意灑在他們周遭,驅散著余留的寒意,復玄卻覺得自己這一生都沒這么冷過。 他滿面血淚,跪在這天地間,抱著逐漸氣絕的林巉,終于帶著一身絕望失聲痛哭。 “你最疼我了……” 第132章 他年 這是林巉死的第十一個年頭。 元山真君身隕妖界,三界震動,但師門重山派卻是異乎尋常地寧靜。 重山派不言語,其余門派也不敢多言。 只有風閣的祝風讓人送來一壺好酒,他什么都沒說,嚴泊亦是什么都沒回,只是將那酒盡數倒在了凌霜峰。 凌霜峰更冷了。 妖殿也更冷了。 宋振抬頭看著正殿外那顫巍巍探出墻的一枝桃花,才恍然發覺,已經開春了。 他轉頭看向緊閉的正殿大門,一旁的侍從見他一直不動,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宋執事,您不進去嗎?” 宋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算了。” “可重山派的人……” 宋振往外走道:“好生招待著,一會兒送走就是了。” 這已經不知道是重山派人來的第幾次了,可每一次復玄都沒現身見他們。 他們是來接回林巉尸身的。 宋振還記得十一年前,復玄抱著林巉走下明山的場景。復玄一身傷痕,懷里渾身是血的林巉早已氣絕,他似七魄散六,猶如一只游離孤魂,只慢慢抱著林巉回了妖殿。 身后徒留蜿蜒半山的血色足印。 他將自己鎖在正殿半月,不顧自己重傷,日日用自己靈力養著林巉的身體,再不眠不休地為林巉鑿出一個玄冰棺來保存尸身。 當半月后,宋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強行闖進正殿時,正看見復玄一人靜靜坐在血跡斑斑的玄冰棺前,他雙目赤紅又無神,只垂眼看著棺中的林巉,那雙手早已是血rou模糊。 “尊主……”宋振開口欲言,卻恰看見復玄抬起眼,那雙眼中透著赤色的慎意,宋振下意識地住了口。 “不要吵到他。” “讓他睡。”復玄因太久沒說話,嗓音極其嘶啞。 他伸手,想要摸摸林巉的臉,但看到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跡,又立馬收回了手。 “他睡夠了,就會醒了。” 他靠在冰冷的棺上,猶似自言自語道。 他的林巉只是睡著了,待他睡夠了,就會醒過來的。 那日宋振在正殿中從正午待到子時,復玄都未抬頭看他一眼,在宋振走出正殿時,宋振回頭看了一眼。 巍峨的正殿在月色的映照下顯得冰冷而死寂,猶如一座更大的棺木,將復玄一并與林巉關在了里面。 外人進不去,里面的人出不來。 宋振路過那枝桃花時,看見還有些澄澈的露珠殘留在桃花瓣上,更顯得其可憐可愛。 “宋執事喜歡這枝桃花?”一旁跟著的侍從見宋振看那株桃花看了兩次,不由得出聲問道。 “不喜歡。”宋振搖了搖頭:“只是想著這春意什么時候才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