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想要抓住林巉，卻被林巉袖袍一揮擋了回去。

    “你在胡言亂語著什么？”林巉皺眉斥道，眼中隱隱可見厭惡之色。

    那抹厭惡之色頓時刺到復(fù)玄的心底。

    林巉繼續(xù)道：“日后你做你的妖尊，我守我的孤山，不必再見了。”

    他轉(zhuǎn)身欲走，卻忽然被身后的復(fù)玄一把抱住。

    “師父，無論我做錯了什么，我求你莫說這些誅我心之言，若是惹你生氣了，我道歉。”

    “烏靈蠱還未解，即使……即使你對我有何不喜之意，能不能將烏靈蠱解了再說？”

    “我讓人清了花獄城，整個妖界至純至凈的上佳寶物亦都在往妖殿送。”

    “你莫在這時與我置氣，我憂心你。”

    他死死地抱著林巉，他放下.身段，放下尊嚴(yán)，放下了一切，如此卑微，猶如塵埃，只求留住一個人。

    可明月無心。

    在他懷里，林巉周身僵硬著，隱隱約約似是在輕顫，復(fù)玄察覺不到，他只聽見他懷里的人冷聲再次道：“我并未跟你置氣，今日所言皆是真心。”

    “師父……”

    他幾乎咬碎他的牙：“你當(dāng)真如此狠心？”

    下一刻，一股排斥的靈力強(qiáng)勢地將復(fù)玄震開，復(fù)玄一時不察，被逼得退后數(shù)十步，胸口氣血翻涌。

    “當(dāng)初我救你，養(yǎng)持之恩不求，教護(hù)之情作罷，只求你此時速離，留我清靜。”林巉看著復(fù)玄，話音一落，便毫無留意地轉(zhuǎn)身繼續(xù)向回走去。

    復(fù)玄看著林巉離他越來越遠(yuǎn)，心中驀然間升起一陣巨大的恐慌感。

    “師父。”他追上前。

    “師父，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在給了我以后的希望后，如今又不要我……”

    飛雪一點(diǎn)，乾坤一色，茫茫間，林巉恍若未聞，只向前走著，復(fù)玄追得急，他幾步追到林巉身后，伸手想要拉住林巉。

    “師父……師父……”他叫著。

    你等等。

    你等等……

    你回頭看我一眼……

    我求你回頭看我一眼……

    “師父，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我，別離開我……”

    你可憐可憐我，

    我求求你，

    你別不要我……

    他踉蹌著向他走去，可那人卻始終沒有回頭，良久，他聽見那人道：“楚復(fù)玄，我最后一言，從今以后，我非你師，你非我徒，我們互不相干了。”

    凌霜劍從林巉的腰間飛起，一鞘掃過將復(fù)玄再次逼退。凌霜護(hù)主下逼得更狠，復(fù)玄被劍氣蕩開，直直摔入雪中。

    林巉依舊沒有回頭，他腳下只頓了頓，俄爾，接著向前走去。

    復(fù)玄在林巉身后勉力站了起來，又嗆出一口血。

    互不相干？

    復(fù)玄看著林巉，在這飛雪連天中，他死死地看著那個背影，仿佛要用目光把那人挽留下來。

    可那人從來沒有停下，也從來沒有回頭。

    他忽然就笑出聲來，偌大天地中，直直笑出了眼淚。

    他魔怔一般地低喃道：“你答應(yīng)過我的……永遠(yuǎn)都不離開我……你答應(yīng)過我的……”

    “沒有用……沒有用……”

    “愛你沒有用，恨你沒有用，求你沒有用……”

    “什么都沒有用。”

    “都沒有用……”

    復(fù)玄雙目通紅，猶如血淚濺出，他只覺神臺封印崩碎，無數(shù)被壓抑的魑魅魍魎從心底涌出，攜著愛恨瘋魔鋪天蓋地將他淹沒。悄無聲息間，他如鋒的眉尾處開始浮現(xiàn)蔓延出些許隱晦的暗紅紋路，襯著他似瘋似魔一般的神情，顯得妖異至極。

    互不相干？

    他抬眼看向遠(yuǎn)處的林巉。

    做夢。

    不過一瞬，他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林巉的身前，林巉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便被復(fù)玄摁在山巖上，巖上草木的積雪落進(jìn)林巉眼里，雪水刺眼，林巉的視線被浸得模糊。

    “你做什么？”

    林巉心頭頓緊，他只感覺到復(fù)玄抱著他，冰冷至極的懷抱讓他打了一個哆嗦。

    “師父，你總想著跑。”復(fù)玄的聲音啞到極致。

    “我有時候想著，是不是把你這雙腿打折了，你就能乖乖留在我身邊了。”

    說到此，他似是自嘲地笑了笑：“……可我連動你分毫都舍不得。”

    “有太多人分你的心了，或許他們都死了，你就能看我一眼……”

    林巉聞言一凜，他抬起頭，正欲言，就被復(fù)玄狠狠扼住了脖頸。

    林巉一口氣嗆在喉間，被復(fù)玄扼得臉頰泛紅。復(fù)玄看著林巉，他扼住所有可能從林巉口中說出的話，一雙眼里映著凌霜峰肆掠的風(fēng)雪。

    他低下頭，與被迫仰起頭的林巉額間相抵。

    “的確，是我之前錯了。”

    “是我太蠢了。”

    他眉尾處暗紅的紋路徹底浮現(xiàn)出來，“林巉，你既不愛我，那便怪不得我。”

    第112章 月夜

    妖殿并沒有大的改動，但給林巉的感覺卻變了。

    變得更冷了。

    他被囚在復(fù)玄的寢殿里二日有余，古雕玉嵌的寢殿空曠而寂靜，林巉孤身一人從白日坐到黑夜，又從黑夜坐到晨光初曉。

    復(fù)玄一次也未來過。

    上次在妖殿，還有唐尋在身邊聒噪，雖有時復(fù)玄不在，倒是沒讓他感受到半刻的孤寂。如今只余他一人，可算是什么都沒了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