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頁
“是我的錯,我不該未經深思便在師伯師叔面前亂說話,我去給師伯師叔賠個不是,師父別生我氣。” “我不回妖界,我不想回妖界……我從來就不稀罕什么妖界尊位,我只想在凌霜峰,在你身邊。”他死死地抓著林巉。 “我只在乎你。” “只要能讓我跟你在一處,我如何都好……”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林巉整個抱進了懷里。 林巉緊緊地抱著他,像是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他融入自己,他的嘴唇輕輕地顫抖著,在復玄看不到的地方無聲地紅了眼。他看著方才復玄那無措又卑微的模樣,只覺得胸口都似裂開得疼。 “師父……” “我不回妖界。”他聽見復玄喃喃道:“你別趕我走……” “我知錯了。” 這句知錯的話不知道被復玄從小到大誠懇或戲謔地對他說了多少次,可從未有一次,能讓林巉聽得心中如此泛苦,幾乎痛不可遏,幾乎快要讓他痛出眼淚。 你沒錯。他在心里無聲地說了一句。 錯在我…… 良久后,他壓下所有心緒,想松開復玄。可復玄察覺到林巉的動作,卻更緊地抱住了他。 “再過幾日便是人界的除夕了。”復玄的語調帶著故作的沉穩:“師父是想在凌霜峰過還是人間過?” “想吃些什么?我給你做。” “院里我去年埋的梅花釀想來已經好了,師父想喝嗎?想喝我這幾日就將它挖出來,待我們守歲時喝。” “若不想喝,我們便再埋久一點,開春后也可。” 林巉聽著他念叨了許久,他微微垂著眼,自棄般放任自己被復玄抱在懷里。 俄爾,他在復玄不敢停下的絮絮叨叨中道:“……你先回妖界,可好?” “……” 復玄停下話頭,緊了緊懷中的林巉,卻只覺得懷里的人像塊冰,怎么也捂不熱。 “師父,我會瘋的。”他道。 “如果你不要我,我會瘋的……” …… 嚴泊再次上凌霜峰時,看到的是林巉坐在雪里,不知坐了多久,他身上堆著積雪,跟個雪人似的,院中蒼雪一片,嚴泊視線粗略掃過去時,差點沒看見林巉。 嚴泊狠狠皺了皺眉,快步走上前將林巉拉了起來。 林巉散了護體靈力,自虐一般坐在雪中,坐得時間應是不短,被凍得渾身僵硬。 “你做什么?你是想死嗎?”嚴泊掃去林巉頭上肩上的雪,抓著林巉怒聲道。 “我想醒醒神。”渾身冰冷的林巉頓了頓,忽然道:“我不想死。” “你說什么?”專心于給他拍去身上殘雪的嚴泊好似并未聽清林巉的低語,亦或是不敢相信,他手上的動作停了停,看著林巉問道。 “我本想著,我快死了,任是放縱一些、順著自己心意一些也無妨。”他垂著眼。 “可我現在才知道,人一旦有對未來的期望,會越來越不想死……” “我總想著與他來日方長,我總是忘了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他說他要殉我,怎么能……怎么能讓他殉我。” “若他殉我,那我定生不得自在,死不得安息。”林巉的手緊緊地捏著。 “他還有漫長的年歲,大好的未來。” “我萬不能毀了他。” “我萬不能毀了他……”他魔怔般地呢喃道。 “你到底……”嚴泊扶著林巉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著,他艱聲道:“你到底在說什么?” 林巉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悲哀,他雙目泛紅,狠狠咬著牙,散了體內的掩飾烏靈蠱狀態的靈陣,落下兩行淚來。 這是嚴泊第一次看見林巉落淚。自己這冰殼子做的小師弟,從記事起便隱忍持重得緊,無論是第一次練劍時摔斷了胳膊,還是深浸寒潭斷靈脈重續,嚴泊都未曾看過他落一次淚。 如今,他那冷清的面容終于裂開了縫隙,流露出內里最真實的悲哀。 他說著讓嚴泊手都抖起來的話。 “大師兄,我已經沒有時間了。”他哽咽道:“……可我心儀復玄。” “心儀得我都不想死了。” 第110章 掩門 窗外雪下得極大,鋪天蓋地得猶如要將這天地都掩埋。林巉躺在床上,面白如紙,周身一絲護體靈力也無,整個人都透出一種脆弱與將竭的意味來。 他已經沒有余力在維持自己那稀薄的護體靈力了。 嚴泊運轉靈臺,從內里抽了一股自己的本源靈力,他點上林巉的眉間,那股本源靈力便沒進了林巉的眉心,懸在林巉的心脈處,溫養靈脈。林巉的臉色稍稍有了一些血色。 嚴泊提了提林巉的被褥,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站起身來,腦中忽然一陣暈眩,他向前略微一個踉蹌,而后被人結結實實地接在了懷里。 “處然。”嚴泊閉了閉眼,他放松地任由方處然將他攬在懷里,眉眼間是溢出的疲憊。 “我在這里。”方處然以一種保護的姿態把嚴泊抱在懷里。 “……小巉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師父交代?”嚴泊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怎么辦……” 方處然微微垂下眼。 他聽著這個向來運籌帷幄的男人,第一次問出這三個字,方處然一言未發,只更緊地抱住他,像是如此這般,他們二人便能在面對變幻莫測的未來前得到一些飄渺虛無的底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