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頁
在接下來的幾日里,嚴泊與方處然幾乎每日要來數次給林巉修補靈脈,靈脈漸愈,可他們心中的憂慮卻一日比一日更甚。嚴泊更是親自給林巉配藥煎藥,但在林巉喝一碗吐一碗的情況下,他緊蹙的眉頭也從未松開過。 林巉始終沒有醒來。 他的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一身傷處,靈脈破損,烏靈蠱附,甚至根基丹田都有震動之相,一時之間,嚴泊竟生出一股無從下手之感。 在嚴泊焦頭爛額之時,除卻每日為林巉梳理靈脈,方處然則始終抱著磊落劍守在林巉床邊,神色沉冷。 他只是在等著林巉醒過來,或待一直忙碌的嚴泊能抽出手來時,便攜劍殺向煞狼族。 嚴泊知道方處然的心思,他又何嘗沒有這份心思? 徐吟生生性散漫,當初撿回來林巉時,除了日常教導修行,幾乎都是嚴泊日日帶著他,可以說林巉是跟在嚴泊的身后長大的。嚴泊也喜歡這小師弟得緊,往日里常給他帶著新奇玩意兒回來哄他高興,哪怕重山派最危險的那段時間,在穿度上,他也未曾苦過林巉半分,甚至還時常抽空來跟林巉交談幾分,生怕林巉心思太重入了魔怔。 哪怕他才是擔著最重擔子的人。 如今自己這小師弟被人追殺成這個樣子,嚴泊只覺得自己的胸口都要被氣炸開來。 可他當掌門這么多年,心性也被鍛煉出了幾分,還能勉強沉住氣;方處然就不同了,若不是當時嚴泊拉住了他,憑他那張陰沉得可怕的臉,恐怕他早就提劍殺上煞狼族去要個說法了。 如今林巉未醒,嚴泊還不知曉經過詳情,況且他們此行只帶了三百弟子,若與煞狼族正面對上,難免吃虧,因此嚴泊并未輕舉妄動。 方處然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在想通利弊關系后,便再不作聲,只是日日抱著劍守在林巉身邊,臉色難看得很,巡視弟子都不敢靠近半步。 第七日,林巉還沒有醒過來,出門在外靈藥用度等多有限制不便,嚴泊便帶著林巉與復玄回了重山派。 回重山派后的第四日,昏迷數日的復玄先醒來了。 他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拖著還不甚自如的軀體,來到了隔壁林巉的房中。 幾方靈力在他體內纏斗傾軋不絕數日,復玄一身靈脈幾乎盡損,若不是睚眥之力強勢地壓迫修補,以及林巉當時給他喂下的那顆嚴泊特意給自己準備的保命靈藥,復玄如今怕是依舊昏迷甚至修為盡毀,絕不會醒來得如此之快,還大體安然無恙。 房中,方處然見到復玄,他未發一言,臉色卻冷了幾分。 正在給林巉號脈的嚴泊倒是露出些訝異之色,在他看來,復玄理應不會醒來得這么快,但他也沒說什么,只是收回了手,召過復玄,問了問復玄的身體狀況后,又問道復玄當時的情景。 復玄挑著重要的答了一些,嚴泊聽后沉著神色思忖了許久,在他身后壓抑了許久怒火,實在等得不耐煩的方處然站起身來,抓住嚴泊肩上的衣袍就把他往屋外拖。 “誒?”嚴泊有些猝不及防,“處然,怎么了?” “去要說法?!狈教幦荒_下不停,他神色冰冷,配在腰側的磊落劍躁動不安地嗡嗡作響著。 “好好好……別拽了。”嚴泊看著拽著自己的方處然道:“先等我小半日,我去安排好重山派的事宜,然后再跟你一起去?!?/br> 方處然將嚴泊拉到門口才松了手,“那我回飛景峰召集弟子?!?/br> 嚴泊想了一會兒,然后“嗯”了一聲。 方處然跨出房門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回過了身,冷著眉目,看著復玄寒聲道:“去屋外跪著。” 跟在方處然身后的嚴泊停下了腳步。 “處然?” 方處然并未理會嚴泊,他看著復玄繼續道:“三日。若少了一個時辰,無論你師父如何偏袒于你,我也必將你逐出重山派?!?/br> 言罷,方處然并未多言,也并未停留,他收回視線,轉身便御劍而去。 嚴泊似是想說什么,但最后他也只是看了復玄一眼,便御劍跟上了方處然。 凌霜峰向來都是寂靜的,從前到現在都是如此,這在復玄看來沒什么不好,在他心中,凌霜峰有他跟林巉兩人其實就已足夠了。 他對于林巉,向來有一種偏執到瘋魔的獨占欲。 復玄靜靜握著林巉的手,在他的掌心中,那只往日修長如玉的手被上好的靈藥將養了半月,如今卻依舊還殘留著滿手猙獰的傷痕,足以窺見當時嚴重的傷狀。 復玄垂著眼,看著在沉睡中也自始至終輕蹙著眉頭的林巉,他緩緩伸出手,想撫平林巉的眉間折痕,可到最后他的指尖只輕輕停在了林巉的眉間之上。 再未落下分寸。 他在林巉床邊,從旭日將升坐到夕日沉沉,然后他站起身來,走到屋外,跪了下來。 遠遠候著的一個侍童似是想上前,但他神色為難,又停住了步伐。 凌霜峰是時常下雪的,白日里下得小些,夜里的雪就要濃得多。復玄只著一身單薄白衣,面色更是無一絲血色,夜里雪急,落在他的鬢邊肩上,不多時便累了厚厚的一層。 林巉躺在屋內,燭火搖曳,他跪在屋外,風雪纏身。 他體內靈脈并未續盡,老狼王的修為也還沒被他妥帖吸納,睚眥之力更是隱隱在體內躁動不安,他滿肩霜雪,跪在雪地中,只覺得冷,從心口處開始泛起的冷,不多時便凍住了他的五臟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