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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莫要擔憂,既是次蠱,必有解法。”復玄方才眼角的笑意蕩然無存,初陽和煦,照在他身上卻一絲暖意也無。 “我一定會為師父解了這蠱。” 只是一時疏忽,便讓林巉陷入到如此大的危險之中。復玄略微垂下暗潮涌動的雙眼。 還是太沒用了…… “無妨。”林巉看不清復玄眼中的神色,還以為他是在憂心。他把茶杯從復玄捏得死緊的手中解救出來,出言道:“有你陣法的暫時鎮壓,近日來烏靈蠱并無異動,石九的元神也在我們手上。況且有你五師叔在,一個次蠱而已,成不了什么事。” “對了,還有一個平常不甚頂用的祝大長老,他慣研究些旁門左道,大概應該也對這蠱略有耳聞。”林巉潑了復玄杯中冷茶,似是才想起還有祝風這么一號人物,隨意說道。 但他眼里卻隱約露出了一點揶揄的笑意。 復玄看著不由得有些氣悶,他看著林巉,悶聲道:“師父與祝長老倒是親近。” 林巉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將新添上熱茶的茶杯遞到了復玄手里,冷漠無情道:“喝完這杯茶,就出去定院子,莫要磨蹭。” 復玄:“……” 新院子定下來后,還未來得及打理便天色漸晚,那對鄰家夫婦強行把妄圖去客棧的林巉從院門口給拽了回來,揚言“恩人去住客棧,就是讓他們良心難安”。 復玄樂享其成地看著林巉束手束腳地被那對熱心的老夫妻重新拖進院子,在林巉責怪的眼神暼來之前,又對著林巉無辜地眨了眨眼。 夜色漸深,細微的蟲鳴在窗外響起。在林巉逐漸睡沉許久后,原本閉著眼呼吸平緩的復玄卻慢慢睜開了雙眼。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林巉,理了理他睡得微亂的額發,端詳許久,最后輕輕俯身,在林巉的額間觸水般地淺淺印下一吻。 …… 西巷后有一片人跡罕至的竹林,雖無人打理,但也長得郁郁蔥蔥,青翠欲滴,竟別得了一番自然之趣。 復玄剛踏進這片竹林,顧長風便從一棵翠竹上躍然而下,穩當當地落到了復玄的身后。 “殿下。” 復玄左手掌心的金紋逐漸隱去,他轉過身,看向身后的顧長風,道:“何事喚我?” “殿下,白狐族已有暗中歸順黼烈君的趨勢。”顧長風低聲道。 復玄微微蹙了蹙眉。白狐族投靠誰并無甚重要,但她們的至寶天昭珠若是被當成投名狀給獻到他那心比天高的四叔那兒去,就難辦了。 他那四叔雖成不了什么氣候,但昭天珠若真到了楚衍熾的手里,他再奪過來怕是要費些時間。跟林巉一樣,復玄向來不耐多余的麻煩,他略微沉吟了一會兒,抬眼對顧長風吩咐道:“你先回妖界,莫給白狐族施壓,只需要盯好她們的昭天珠,必要時,可順水推舟一把,讓她們上好我四叔的那條船。” 夜風漸起,微微吹起復玄的袍角。“我四叔那里,略微透露一點我要回妖界的消息給他吧。凡間有句俗語,叫狗急跳墻。”復玄慢條斯理地冷笑了一聲:“不知我這四叔急了,又會干些什么?” 顧長風聞言記下,頷首稱是。隨后他又說了一些其余不甚重要的消息,直到看到復玄略有不耐的神色后,才恭身退去。 月上中天,夜色浩茫。一片黑云被夜風晃悠悠地吹得飄過遮住了月色,地上萬物都漸漸沉浸在黑暗之中。 一個在夜色中如鬼魅般穿掠的身形忽然停了下來,正是從復玄處剛剛領命離開的顧長風,他停下.身形,雙瞳微縮,一時之間竟是連呼吸都靜了下來。 前方青竹漸疏,隱隱間呈現出一條道路。 林巉正站在那條青竹路的正中,身姿如松,映著寒光的凌霜劍斜斜佩在腰側,月色暗沉,他的半身都沒在如墨的夜色之中。 “顧太長老。”林巉抬眼看向他:“別來無恙。” 俄爾,林巉頓了頓,似有所感地轉過了身。 他的身側立著幾棵翠竹,幾只低垂的嫩綠色的竹葉垂在他的眼前,略微遮去他半面神色。 沒有一個人說話,周遭靜謐,半彎的月懸在天上,黑云遠去,重新展露的月色亮得刺眼。復玄遠遠地站在他的身后,依舊是一襲溫良白衣,明亮的月光映在他的臉上,卻顯出一種冰涼之感。 何其熟悉。 “休徵君。” 林巉看著他許久,終于出聲道。 顧長風何等人物,豈會首鼠兩端、示忠二主?他效忠的,始終只有那一個人。 是他蠢了。 復玄深沉如水的眸色略微動了動。 “師父……”許久后,復玄開口道。他對上林巉從未對他展露過的冰冷眼神,一時之間,嗓間竟干澀得不能再言。 他與他之間不過咫尺距離,但那相隔的短短數步,卻猶如一道天塹破空,將他們二人生生割裂開來。 第43章 劍血 凌霜劍裹著風聲怒然出鞘,泛著寒氣的劍刃氣勢洶洶地抵在復玄的脖頸旁,凌冽的劍鋒卻顫抖著不能再往前一分。 復玄抬手抓住凌霜劍的劍鋒,殷紅的血從他的指縫間流出,浸入他的袖口,幾乎將他白色的袖袍盡數染成刺眼的血色。 往日里磕著碰著一點兒都要在林巉面前耍個無賴裝個可憐的復玄,如今劍鋒入骨,卻一聲不吭。他沉默地看著面前的林巉,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卻都一瞬盡數湮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