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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泊剛想說話,方處然便道:“還是我動手?” 嚴泊拒絕的話在嘴里轉了個圈兒。 “走吧。”末了嚴泊還附帶上一個笑臉,十分之沒骨氣。 嚴泊挪了個地,坐在了庭院的竹椅上,方處然沉默地站在他身邊。 林巉抱著復玄坐在屋里,門卻打開了一條小縫,名為觀察形勢,好隨時出去勸架;實則道貌岸然,暗搓搓偷聽墻角。 林巉看著嚴泊與方處然在庭院中一坐一站,一言不發。那氣氛沉默得他牙疼。 嚴泊輕輕一笑:“不知二師弟喚我出來所為何事?”他周身都籠罩著一種無懈可擊的得體,虛偽得明目張膽。 方處然眼睫一顫,眼中似有千言萬語翻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嚴泊略帶點疑惑地看方處然。 “師兄……”他艱難開口。 嚴泊施施然點了點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林巉看著嚴泊這副樣子,想道,若他是方處然,現在便打嚴泊一頓。 方處然有些頭疼地看向十分得體卻也十分疏離的嚴泊,“大師兄,你別這樣……” 嚴泊躺在竹椅上,輕輕地晃著,良久,方處然聽見他冷靜的聲音響起:“處然,這些年你應該很累。” 方處然一愣,看向嚴泊的眼神中竟帶上了幾分惶恐。 “師兄……” “處然。”嚴泊打斷道,“你應該知道,我的心魔是你吧。” 方處然滿心苦澀,點了點頭。 “過去是我沒有考慮你的想法,一昧把自己的心儀強加在你身上。你念著同門情誼一直容忍,這些年辛苦你了,是我不好。”嚴泊眉目間忽然浮現出一股nongnong的疲憊,卻意外地帶著一絲解脫。 方處然瞬間慌了:“不,師兄,我不是……”他想解釋什么,卻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或者說從哪里開始解釋。 嚴泊有些好笑地說道:“好了,是我執念太過生成了心魔,跟你無關,不要胡思亂想。” 嚴泊站起身來,拍了拍方處然的肩膀,說:“從前是師兄對不住你,以后師兄不會再這樣了,師兄向你認個錯。” 方處然忽然緊緊抓住嚴泊的手臂,咬牙道:“什么叫以后不會這樣了……” 嚴泊一愣:“怎么……” “什么叫以后不會這樣了?!”方處然幾乎低吼出聲,眼中竟有一絲委屈。 對,委屈。 沒想到平常冷冰冰的二師兄竟然也會委屈,簡直百年難得一見,林巉看得嘖嘖稱奇。復玄默默遞上了一杯熱茶給他潤潤喉,林巉欣慰并且贊賞地摸了摸復玄的腦袋。 嚴泊似是沒想到方處然會是這個反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大師兄,我要跟你結成道侶!” 林巉一口茶水就噴了出來,惹來了兩對帶有殺氣的目光。 “抱……抱歉,你們繼續。” 林巉隨手用袖子擦了擦桌子,心里默默想道,二師兄你可真剛猛。 嚴泊回過神來,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你……你說什么?” 方處然吼得更大聲了:“我說我要和你結成道侶!” 好了,整座凌霜峰都知道了。林巉心想。 嚴泊的眼神忽然黯淡下來:“處然,我的心魔跟你無關,你不要……” 方處然恨不得掐死面前這個人,可他現在卻連動嚴泊一根頭發都舍不得。他想,怎么會有這樣一個人,讓他明明一肚子火,卻一點也舍不得對他發出來,甚至自己還嚴嚴實實捂了起來。 “嚴歸舟!我中意你、喜歡你、心悅你!不是因為什么勞什子心魔!我是因為你!因為你這個人!因為你嚴歸舟!” 仿佛天崩地裂,一道利刃直直劈開層層魔障,直擊他心中最柔軟隱晦的地方,露出心底最癡心妄想的期待。 嚴泊眉心間的金痕忽然一寸寸地裂出忽明忽暗的金光,金痕中滲出絲絲慎人血色。 心魔反噬封印! “師兄!”方處然面色大變。 嚴泊咬著牙,仿佛溺水之人看到身側的一塊浮木一般,緊緊抓住方處然扶住他的手臂,用力到骨節泛白,他臉色煞白,一雙眼睛卻極亮,透著一種絕望的希冀。 “你說……你剛才說什么?” 方處然嘆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嚴泊,用一種無奈的語氣,清清楚楚地一字一句重復道:“我說,我中意你、喜歡你、心儀你,無關外物。嚴歸舟,你贏了,我這一輩子,都是你的了。” 妄想了百年的夙愿一朝開花結果,如山如海的執念終于有了一個歸宿。他頂著歲月與落寞逆流而上,終于從河里撈到了他的月亮。 現在他的月亮,伸手把他抱在了懷里。 嚴泊疲有些呆愣地被方處然緊緊抱在懷里,良久,他輕輕地笑了起來。 他在方處然看不見的地方落下了一滴淚。 林巉關上門縫,揉了揉復玄的頭,笑著嘆了一口氣。 嚴泊太辛苦了,如今終于可以歇一歇了。 “師父,嚴師伯跟方師伯要結成道侶嗎?道侶是什么意思?”復玄問道。 “道侶就是,你有了一個心儀的人,你愿意跟她白首同心,愿意跟她生時在一處,死了也要埋在一起。” “不會膩嗎?”復玄不解。 “怎么會?”林巉透過窗戶看向院中的嚴泊與方處然,“待你以后喜歡上一個人就知道了,不僅是朝朝暮暮,連死后化成灰都恨不得同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