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頁
原來她就是楚婉。 陵南王第二次向太守提親,這一次愿以側妃相許。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忐忑,前途難料他不怕,朝堂彈劾他不怕,刺客當前他不怕,然而這一次求親,他心中惶惶,就怕再一次遭到拒絕。 他當然再一次被拒絕了。 說不上心里是個什么滋味,憤怒?有一點。失望?有一點。難堪?也有一點。這是他可以分析得出來的情緒,但是那種如同心口被墜上一塊大石,似乎連呼吸都極為艱難的感受,這是什么毛病? 兩次求娶被拒,在陵州地面上沒人敢說閑話,京里卻是傳遍了這個笑話,母妃怒不可遏,連發數道密信指責于他。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這個慘賣得比較巧,皇帝但凡見到相斗的兒子哪個狼狽些了,就會警告另一個收斂點,太子這段時日便也不再咄咄逼人了。 其實陵南王如果要強娶,楚太守是沒有辦法的,皇家要納的妃妾沒有拒絕的余地,第一次秦子湛是不屑那么做,第二次則確實有那么些不舍。 不嫁就不嫁吧,陵南王把被退還的聘禮全都一把火燒了,皇家男兒何患無妻。至于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情緒,秦子湛把它歸結于男人求不得就會百爪撓心的劣根性。 大晟朝順翊二十三年四月,陵州大旱,太守府和陵南王府一起開倉賑災,秦子湛又一次見到楚婉。她穿著窄袖布裙,不簪環佩,頭上還包著一塊淺藍色的帕子,哪家大家閨秀都沒這么打扮的,秦子湛在街頭巡視時,一眼就在太守府門前看見了她。 他走上前去,排隊的災民們紛紛讓開,楚婉正給一個老人家往碗里倒粥水,一抬頭,兩人目光相碰。 楚婉不避不閃,盈盈一笑:“王爺萬安,民女不便請安,還請王爺恕罪。” 她兩手正合力提著大勺柄,確實不方便請安。 秦子湛就在衙門前一角里立著,靜靜看她,直到粥施完了,衙門前排長龍的隊伍都散開了,楚婉避無可避,只得走上前來行禮。 秦子湛說:“本王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楚婉:“王爺請講。” “你為何不愿嫁與本王?”秦子湛盯著她的眼睛。 楚婉沒有回答,似在猶豫。 “說實話,本王不怪罪。” 楚婉抬起頭直視他:“王爺在下一盤棋,民女只是不愿做棋子。” 秦子湛第一次提親時,確實只是為了太守的軍權。 “你好大的膽子。” 楚婉微微一笑:“王爺豁達,又記恩,民女自然什么都敢講。” 直道他的野心,還以恩情挾制他,秦子湛笑了:“你果然知道與你戴相同面具的那人是本王。” “初時不知,看見刺客就知道了。”陵州地界,除了陵南王,還有誰值得這么多殺手出動。 “若本王不放過你呢?”他神情似笑非笑,問得半真半假。 楚婉道:“王爺抬頭看。” 秦子湛莫名抬頭看了一眼,碧空如洗,兩行大雁振翅而飛。 “民女所求不過一雙大雁,王爺心中卻有鸞凰。”明媒正娶皆以大雁為聘。 秦子湛垂下眼眸道:“原來你是不愿為妾。” 楚婉也不否認:“人各有志,請王爺成全。” 秦子湛想,楚婉真是聰明,句句機鋒,他又想,楚婉實在愚笨,她難道不知道,她越是這樣,自己越是不甘心放手。原本他想過,真的想過,不去逼她的。 第100章 大晟朝順翊二十三年六月,陵州發生暴.亂, 有御史彈劾陵州太守在四月旱災時私吞賑銀, 才致流民沸反,皇帝大怒, 令戶部徹查, 陵南王協同。圣旨下發到陵州,陵南王府侍衛包圍了太守府, 一應政務軍事暫交陵南王府處理。 所有人都以為是陵南王做的,的確是他做的。不過原因卻不是外人揣測的因為被拒婚惱羞成怒才對太守施行報復, 蜀地六州大旱, 唯有陵州沒有餓死太多人,以致于其他州郡的流民紛紛遷徙, 其余五州太守恨得牙關都咬碎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大量流民遷徙導致人口登記的滯后,短時間內根本統計不出陵州城究竟多出多少人,這是巨大的兵源, 秦子湛沒辦法不心動。招兵之前, 他必須要控制陵州軍權。 他對楚婉有情,對楚瑜卻不會手下留情, 當夜太守府上下一百六十余口全都關押, 唯有楚婉被帶進了陵南王府。 后來就像所有巧取豪奪的故事演繹得那樣, 他答應保下太守府上下人等性命, 她便同意嫁入陵南王府做側妃。 那日秦子湛回了王府就如往常一般去看她, 她坐在窗前軟塌上,榻上支著一方小茶幾,其上擺著棋盤,楚婉正雙手托腮呆呆看著棋盤上的棋子。 他走進屋里,笑道:“原來你還會下棋。” 楚婉想起身行禮,被他攔住:“不用行禮,你我下一盤棋。” 秦子湛的棋路就像他這個人,氣勢凌厲,殺機盡顯,楚婉的棋路也像她這個人,綿中藏鋒,自有丘壑。 兩人竟下了個平局。 他越是和她相處,越發相信,楚婉這個女子,幾乎就是老天生來專門配他的。 他看著楚婉的眼神十分復雜,溫柔得像水,又熱烈得像火。 “喜歡下棋?”秦子湛問。 “喜歡棋,但并不常下。” 他不解:“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