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讓他不得不去面對。

    他曾以為他會恨宇昂這個孩子，因為他是夏暖所生，只要看到他，就會想起夏暖，想起夏暖眸底的恨意，不自覺就厭惡起夏暖來，深深地恨著她。

    可每當看見宇昂時，卻只想傾盡所有去愛他。也許是想把所有的遺憾都給彌補了，孩子是他跟夏暖之間的見證，這是唯一可以證明兩人曾經相愛的證據。

    夏暖……夏暖……

    在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只有在深夜里，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想念她。他不想再欺騙自己的心，他討厭自己為何每次與夏暖見面時都與她針鋒相對，為何總要表現出一副刻薄而冰冷的樣子。

    也許是因為夏暖對他的態度也是如此，他怕他一旦表明心跡，一旦認真之后會輸得更慘。

    之所以強硬，是因為內心的害怕與不安。

    前所未有的不自信與惶然，充斥著他的心。夏暖那么堅定地要跟他打官司，而此刻的他不知道應該做些什么，才能讓夏暖取消這個念頭。

    兩人的關系僵到這個地步，他還能挽回嗎？

    季明澤看著窗臺上的燈熄了，夜也漸漸深了，可他卻一點也不想回家，不想回到那個冰冷的地方。

    接到浩洋的電話，浩洋告訴他律師已經安排好了， 明天會到公司具體地聊一下官司要怎么打。

    這些都在無聲地提醒他，跟夏暖終究要走到兵戎相見的那一步。

    而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若不是他咄咄逼人，步步緊追，夏暖也不會拼了命地要反擊。

    不，他不想那樣，事情已經慢慢發展成他無法控制的地步，再這樣下去，他真的一點底都沒有了。

    原本已經準備調頭而走。他停了下來，將車子熄了火，朝著夏暖小屋的方向望去。給她撥了電話，那頭傳來漫長的嘟嘟聲。夜的無邊黑暗里，結合此刻焦急的心情，他的內心就像是在海里游蕩而又漂浮不定的枯木，看不到邊際，無盡的空虛。

    夏暖剛熄了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正要進入夢鄉。

    季明澤的來電將她給吵醒了，為了不影響旁邊睡覺的母親，她只能下床穿了鞋，躡手躡腳地出了客廳。

    原不想接他的電話，但又怕是有什么關于宇昂的急事，她這才按接聽鍵。

    “下來見一面，我有話要跟你說。”季明澤一開口，聲音又變得跟從前那樣冷冷的，他心底里有一絲懊惱。

    “有什么事就電話里說吧，我不方便下去。”夏暖毫不留情地拒絕，她想不到如今還有什么理由要跟季明澤面對面地談。

    “關于宇昂，你不是很想贏這場官司嗎？夏暖，也許我可以讓你。”季明澤的聲音漸漸軟下來，似乎又在誘惑著她。

    季明澤會讓她？夏暖似乎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樣，不自主地就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里帶著一絲嘲諷。

    但是想起趙律師說過的那些話，她的打贏這場官司的勝算并不大，雖然她心底里抱有一絲僥幸，終究還是沒有多大的信心。季明澤說會讓她，即使這是謊言，說出來騙騙他的，但也足夠可以吸引她的了，只要有一絲希望，夏暖都會像飛蛾撲火一樣撲過去。

    夏暖沉默了，須臾，回道：“你等一下。”

    匆匆換了衣服下樓，樓道里的燈光不太明亮，燈光忽閃忽閃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滅掉，冷風吹過，一陣陰涼，夏暖后悔沒有帶個手電筒出來了，手機的照明功能并不好，加快了腳步往下走，直至看到季明澤車子的燈光灑來，這才沒那么害怕。

    她從小也怕黑，跟宇昂一樣。即使在監獄里那么久，這個習慣不旦改不了，而且更懼怕黑暗了。那時候在冬天，夜半里想上廁所，可是沒有燈，沒有伴，她不敢去，一個人卷縮在單薄的被子里，就這樣一忍就忍到了天亮。

    只有真正在黑暗里生活過的人，才知道黑暗是多么的可怕。所以她喜歡光，喜歡一切發亮的東西。

    他朝季明澤的方向看去，季明澤就站在光里，她朝他慢慢地走過去。燈光的照映下，那張臉還是同樣的俊朗，眉宇里透著英氣，他淡淡地把目光投過來，專心致志地看著夏暖，看她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夏暖放慢了腳步，沒有原來的焦急。

    天氣漸漸轉暖了，只有夜里稍微冷一些。她換了一件寬大的衛衣，下面是牛仔褲，穿了雙運動鞋，長發就這樣隨意地放下來，那雙眸子里靈氣四溢。

    走到季明澤面前，開門見山地問他：“你要找我聊什么？”

    雙眼直視著他，季明澤一頓時語塞里，竟說不出話來。

    其實他很想說，夏暖，我們休戰吧……不要再跟彼此作對了，可是這種話，他怎么說得出口。夏暖一定會笑他瘋了，又或者根本不會相信他。

    想了想，回道：“一定要打官司嗎？或者我們會有更好的辦法。”

    目光里帶著一絲企盼，看著她。

    夏暖被這樣的目光看過來，竟覺得這種眼神太過熟悉，恍然間有些愣住，腦海里有意無意劃過從前的一些畫面。

    但她終是看清，季明澤還是這個季明澤，哪里有什么不一樣，只是她想太多罷了。

    “什么辦法？你會把宇昂讓給我嗎？”夏暖嗤然而笑，目光看向別處。

    孩子他當然不會讓，因為他不僅要孩子，還想要她。看著夏暖眸間的冷意，季明澤的心情不自禁地柔和起來。

    他記得夏暖從前不是一樣的，這種眼神太過陌生了。雖然從前的她高傲，卻是極溫柔的一個人。

    三年的時光，磨去了她驕傲，但她卻多了更多的保護色。裝作強大，強勢，來武裝自己。

    “夏暖，我們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聊一聊，好么？”季明澤目光柔和，聲音也如此。

    夏暖渾身帶刺，哪里聽得他說的話。季明澤所做的一切，在她眼里看來都不過是虛偽，他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讓她難堪罷了。

    “不打官司可以，你把宇昂給我帶著，他是我的親生兒子，我一定會好好待他的。你如果想要見他，可以隨時來見。季明澤，孩子跟著我，他會更快樂，你跟夏玫思，你們已經有自己的孩子了，以后你們會是幸福快樂的一家人，而我，我只有宇昂。”

    夏暖目光中帶著祈求，這是她眼睛里從未有過的神情，她沒有信心能夠讓季明澤同意，但也許他一時心軟，答應了呢，又或者季明澤本來就不想帶著孩子，恨不得立馬將宇昂交還給她呢。

    但這又怎么可能，季明澤那么恨她，當然不會如她的意了。

    夏暖說得動容，季明澤這才知道，在夏暖心里，他過得那么快樂。

    是啊，這些年來，他的公司步步高升，發展前景大好，夏玫思還懷孕了，他還會有別的孩子，可夏暖就只有宇昂，三年來，是孩子在苦苦支撐著她活去。

    這一刻，季明澤也許能理解她到底有多累了。他淡淡地勾唇，似乎笑了笑。

    “要把孩子給你可以，但你必須撤銷訴訟，等過段時間再說，現在還不是時候。”季明澤認真地道，他的眼神里沒有半分的欺騙。

    “為什么要再過一段時間，季明澤，你該不會是故意騙我的吧？”夏暖追問，她緊盯著季明澤的眸子，想看清他的心理。

    在她心里看來，季明澤一向詭計多端，他做的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對他無益的事情他也不會去做。

    “我沒騙你，半個月，你等我半個月。”季明澤誓言旦旦地道，像是在像夏暖保證著，承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