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靜靜地站了好長時間，樸宗轉身離開了。

    “哦！”望凡應了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夜晚的森林，交叉縱橫的大樹擋住了微薄的月光與星空，此地顯得格外黑暗。不時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望凡緊緊的跟在樸宗后面，生怕黑暗里會撲出什么東西，這樣的夜晚，連蟲鳴都沒有。

    走著走著，樸宗緩緩的停了下來，沒有光，望凡看不見他的表情。

    “望凡，”他說，“你長大了，該一個人生活了。”

    “爸爸？”望凡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你走吧！”樸宗突然說。

    “爸爸……”

    “你走吧！”樸宗說，“我不要你了！”

    “爸爸……”望凡的眼睛濕了，他拉了拉樸宗的手。

    樸宗猛的推開他的小手，大吼著說:“你聽不懂嗎？我不要你了！走啊！”

    “爸爸，是不是望凡做錯了什么？我會改的……”豆大的眼淚掉了下來，望凡望著爸爸，這一刻突然覺得他離自己好遠。

    “錯？你的確做錯了！你的出生就是個錯誤，是你奪走了我妻子的性命！你就是個怪物！”樸宗仰起頭，不讓望凡看到自己的臉。

    “爸……”望凡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抱住他。

    “滾吶！”樸宗粗暴的推開他，力道太大，直接把望凡推到在地。樸宗的手伸了伸，不過立刻就轉換了動作，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你不配當我的兒子！”

    “爸爸，我……”望凡坐在地上，已經徹底的哭了出來。

    “滾吶！”樸宗把石頭扔向望凡，石頭砸在望凡身前的土地上。

    “爸爸！”望凡哭喊。

    “滾！別叫我爸爸！滾！”樸宗撿起一根樹枝扔過去，“滾！”

    “爸爸對不起！”望凡大喊了一聲然后轉身跑了出去。

    樸宗看著望凡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后才跌跌撞撞的向前追了幾步。然后他跪在地上，手掌狠狠地打在臉上，嘴中喃喃著兩個字:“兒子……”

    黑暗的森林里，枯枝猶如魔鬼的利爪，風聲也像怪物的吼聲。望凡害怕極了，他發瘋似的跑，邊哭邊跑，想要逃離這里，逃的遠遠的。最后他來到了一條寬河旁，河水湍急，黑水被兩側的崖壁夾著，中間只有一條獨木橋相連。

    望凡在獨木橋頭停了下來，他把腳邁了上去，他想離開這里，他想到橋的另一邊去……可到了另一邊又能怎樣呢……

    望凡撤回了腳，擦干眼淚，將右眼的繃帶解了下來。他抬起頭，月光照亮了那顆黑色的眼睛。

    “為什么？”望凡張了張嘴，先是小聲的低語，然后他大喊，“為什么？為什么是我啊？為什么是我啊？為什么這種眼睛會長在我身上？為什么？”

    沒有人回答他，漆黑的夜空上，陰云遮住了僅有的一片月亮本來就寂靜的天地又變的更加黑暗。

    “爸爸，”望凡笑了，笑的悲傷，笑的絕望，“放心吧，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黑水之上，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縱身跳去，湍急的水流迅速將他淹沒，帶走。

    “嗯！今天的晚飯夠了！”打了慢慢一大框魚，白毛滿意的點點頭，朝著墨般的黑水吹了聲口哨。

    “我嘞個去！”白毛大喊，因為水里飄著個東西，“誰家孩子沒看好，這么晚都能掉水里！”

    不待說完，他就飛了出去，正好趕上被沖過來的望凡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帶到岸上，摁出他肚子里的幾口水，白毛看了看他的臉。幼稚的臉蛋濕透了，看起來倒是可愛至極。不用說，任他長大，肯定是能禍害好幾個小姑娘的主。當看到他緊閉的右眼時，白毛笑了笑:“我找到了，放心交給我吧！”

    樸宗雙目無神的向家走去，他真的不想那樣做，可現在的他已經沒有能力保護望凡了，即使有，難道要傷害那些村民嗎？

    走回家里，果然，門前聚滿了人，村民們都來了。他們有的拿著火把，有的拿著繩子，有的拿著鐵叉子……

    他們看著樸宗回來，又朝著他的身后看看。

    “樸宗，這么晚，你干什么去了？”滿頭銀發的老村長從人群眾擠了出來。

    樸宗沒有回答他，而是直接跪在了眾人面前。所有人都被他這一下弄得一愣。

    “樸宗，你這是……”

    “對不起！”沒等村長說完，樸宗就開口大喊，“我對不起大家！我有件事瞞了你們六年，望凡的右眼……我一直說那是他小時候受得傷，但其實……其實……其實那是……是黑龍……之瞳……我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所以……所以我已經……把他……丟下懸崖了！”

    樸宗的手緊緊的攥著，一絲血液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這種感覺……好溫暖……

    望凡緩緩的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他看到了一面灰色的墻，墻面凹凸不平。

    “你醒了？”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

    望凡嚇了一跳，條件反射似的坐起來。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了那種溫暖感覺的來源——身旁的一堆小篝火。現在他正處在在一個山洞里，而剛才的那面“墻”，其實是躺著時看到的洞頂。洞口處，還有個人拿著條魚再喂一頭小熊。應該是熊吧？看那樣子像，還有些眼熟。

    那人轉過頭來看向望凡，火光照亮了他的臉。白發赤瞳，大約二十來歲的樣子，還挺俊的。

    望凡一愣，不是村里的人。這個村子，落鱗村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很少有人會來，村子里的人也很少有人出去的，基本處于封閉狀態。

    “你……你是誰啊？”望凡警惕的向后靠了靠。

    “我叫侍塵天，是一個旅行者。剛剛你掉到河里了，是我救了你！”白毛一笑，露出整齊的八顆大白牙。

    “誰要你救啊？我……”望凡一驚，趕緊用手捂住右眼處。他這才想起早一把繃帶拆掉了。

    “不用藏了，我看到了。”侍塵天摸摸小熊的頭，“你挺走運的嘛！”

    望凡低下頭，緩緩的拿下了遮住右眼的手。黑色的眼睛映著紅色的火光，眼瞼與瞳孔幾乎分辨不出來，都是一樣的黑色。唯有那金線般的瞳仁仿若黑暗里的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