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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只是想嘲諷太子一番,可每句話都讓他悲戚難過,都讓他想起從前那些委屈。到最后情緒像潮水一般涌了上來,洛安歌自己也抵擋不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硬的抑制住內心的洶涌,猛地站起身,解下腰間的骰子扔到桌子上,藏住發紅的眼角,冷聲道:“這東西我不要。” 不知說的是這玲瓏骰子,還是太子的喜歡。 洛安歌起身要走,守在門口的侍衛要攔他。 慕軻眼里不知是什么情緒,復雜的難以看透,但他擺了擺手,示意那兩個侍衛讓開,“罷了,讓他去吧。” 洛安歌回身看了他一眼,扭身走了,只有月白色的袖擺在視線中飄了一下,便想冬夜里的月光一般倏然不見了。 慕軻死死盯著洛安歌離開的門口,耳邊充斥著戲臺上的婉轉唱腔,倒像是一首不合時宜的配樂。 他招手叫人過來,將桌上的茶換成了酒。 是的,就如洛安歌所說的,他口口聲聲的說著喜歡,卻又毫不留情的傷害著他,可他能怎么辦呢? 不破韞樂,他就永遠無法得到洛安歌。慕軻知道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韞樂,而自己親手把他的珍寶打碎了。 慕軻確實愧疚過,所以一直幫忙救助韞樂的災民,幫忙治理韞樂。雖然有愧,但從未后悔。二人之間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也只能一錯到底,像他們這樣的人,不比尋常人家的子女,是沒有其他好開場的。 洛安歌一從看臺跑出來就后悔了,明天他就要冒險混出去宮去,今天卻和太子這樣針鋒相對,萬一節外生枝,明天的脫逃失敗,他自己還沒什么,死就死了,只是擔心會連累了梅陸之。 但是那會兒他就是無法忍受了,一看到慕軻那種真摯的眼神,洛安歌就煩躁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回過神來時,那些頂撞諷刺的話已經脫口而出。 洛安歌知道自己在無意識的排斥太子,想推遠他,疏離他,總之,唯獨對慕軻,洛安歌不想和他扯上關系。 洛安歌嘆了口氣,順著小路回了寢殿。 今晚慕軻沒有回來睡,洛安歌獨自躺在空空的大床上,睜著眼看著頭頂華麗的帷幕。 他不曉得太子為何不回寢殿睡,事實上晚膳的時候他也不在。 洛安歌自己安慰自己,興許是太子被政務絆住腳了,來不及回東宮,又或許是去見皇后,被留在那兒夜宿。 想是這樣想,但洛安歌還是有些隱隱不安,像是面前一片黑暗,他雖知道腳下有一條路延綿到遠方,卻忌憚藏匿在黑暗之中的猛獸。 第二天早上慕軻也沒有回來,宮女們伺候著更衣收拾,一直到用了早膳,洛安歌也沒看見他。 不過現在他也顧不上去想太子的去向了,今天就是戲班離宮的日子。 洛安歌暗自算著戲班離宮的時間,提前半個時辰找了借口支走了身邊的下人,換了身低調輕便的素衣,收拾了點兒東西,便往后面那所小院疾步走去。 有了上回被四皇子發現的教訓,這次洛安歌很小心,幾番回頭排查有無人跟蹤,等好不容易到了小院門口,洛安歌后背上已經緊張的起了一層薄汗。 梅陸之卻不在約定好的地方等他,洛安歌剛落下的汗又起來了,他不安的在墻角打轉了幾圈,來回踱步,耐著性子等了半刻鐘,卻始終不見人來。 洛安歌開始心慌了,不由得胡思亂想,正想進院子里找人問問,忽然從那邊出來個四十多歲的矮個男人,穿著一身不起眼的灰袍。 那人四下望了望,見洛安歌背著個小包袱在墻角茫然的站著,便走了過去,拱手彎腰一拜,“陛下!” 洛安歌一驚,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對陛下兩字無比的陌生一般。 在東宮沒人會這樣叫他,他們都稱他為少卿,親近些的會叫聲公子,可沒人把他當做韞樂的君主。 洛安歌緊抱著懷里的小包袱,猶疑不定的看著這灰袍男子,不太確定是不是該回答他。 灰袍子又往前走了一步,壓低聲音道:“陛下,是梅大人叫我來的,請跟我走罷。” “梅大人?陸之?”洛安歌仔細端詳著這人,他也記不清這張略顯圓滑的臉是否曾在韞樂出現過,是陸之的手下嗎? 見洛安歌站在原地不動,灰袍男子只好又說:“事情有變,梅大人現在脫不開身,只能派我來接陛下了,陛下快跟我走吧,梅大人正等著呢,再拖就來不及了。” 洛安歌這才想起半個時辰后戲班就要離宮,也來不及多想,便點了點頭,“煩請您帶路吧。” 灰袍子又拜了拜,便引著他往一條小路去。 洛安歌跟著他,走了有半刻鐘,總覺得已經離那戲班住的院子遠了,除了偶爾一兩聲鳥鳴,周圍安靜的可怕,氣氛隱隱不太對勁。 洛安歌盯著那個矮小的灰影,開口問道:“你在陸之手底下做事?官居何職?” 灰袍男子沒有回頭,只是很恭敬地道:“回陛下,一介車夫罷了。” “車夫?”洛安歌隱隱不安,梅陸之怎么會派一個車夫來接應他?難道他身邊人手不夠了?或者說真的被麻煩纏住了身? 洛安歌心里盤算著是不是該再問仔細些,梅陸之先前的叮囑像閃電般的倏然掠過腦海,令他猛地警醒。 梅陸之說過,戲班里沒有他們的人,要他小心行事,任何人都不要相信!